“我知道姑娘你有点震惊，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的命就到这儿了。”
老头子垂下眼眸，眼光变得黯淡了不少。
唐雅悦抿着唇，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命运总是这样，把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不过这也是他罪有应得。”老头子轻飘飘地说道，接着朝着左边走了两步，用力拉拽着灯的绳索。
一盏蘑菇状的古老式台灯发出了明黄色的光，勉强照亮了这里。
无数鬼怪壁画贴在墙面，正西方向摆着一张方桌，下方堆满了艾草。空气干燥的不像话。
那是什么……
唐雅悦的目光被方桌上的奇怪器物吸引了去，不过她只盯着看了两秒，很快回过神并开口：“为什么这么说?”
“姑娘，有时候还是少问一些比较好。”
老头子面色阴沉，说出的话像是一潭死水没有生迹。
听到这话，唐雅悦只好不再提问。
然而疑惑在心底肆意横生。
只见老头子走到方桌前，双手捧起那个奇怪的器物。
“这就是他留给你的东西，”老头子眯着眼，“许是在那日他就知道了自己的死期，想要在死期之前让我把这个给你。”
“老先生自己不能给吗？”
唐雅悦说出这句话后，即刻捂住了嘴。
她总是下意识的发问。
老头子没有生气，又慢慢悠悠地把器物放在桌子上。
“他无法触碰此物。”
无法触碰?
唐雅悦踏只觉得疑云堆积的越来越多。
她皱了皱眉头，仔细观察着这盅黄铜鼎。
“姑娘，你应该听说过养小鬼这种事吧？”
“嗯。”
“那老家伙糊涂，为了养一只乖顺的小鬼竟然不惜采用卑劣的手段，”老头子叹息，“他开古玩店也是为了这个。”
唐雅悦扫视四周。
有年代的老东西上的确会覆上阴气，但这点远不够养小鬼。
老头子哎哟了两声，旋即席地而坐。
他的手轻轻放在灰色布鞋上，低头看着地面。
真是个怪人，唐雅悦心想。
暗门之内的景象也让人觉得古怪，明明高脚凳上摆满了佛像，却又要在周边贴满鬼的画像。
沉默之际，唐雅悦看向一尊浑身通红的佛像。
佛祖的右眼有一滴不明显的泪珠，似乎实在哭嚎。
“我本是不想告诉你的，怕你对那个老家伙心生不满，”老头子悲叹一声，“但……但我必须让你了解。”
“您说。”
唐雅悦站在一旁，面色平静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老头子抬眸，淡淡地开口：“他年轻时候家庭发生重大变故，又听信了巫婆的话所以着了魔，无论如何都想要一个孩子……”
“对了，那个重大变故就是他妻子生生把腹中的孩子剖开。”
“剖开？！”
唐雅悦大为震惊。
到底是为什么会使一位母亲忍着钻心的疼痛亲手送葬胎儿的生命。
老头子点头：“你没听错。”
在他的叙述中，那位老先生年轻时是个博学多才的考古学家，最大的乐趣就是收集古玩。
二十七岁结婚，就在爱情事业双丰收时，发生了那样的事。
妻子死时，他恰好下班回到家中。血流透过门底下的缝隙缓缓流出，淌了一地。
血红色的肠子和胚胎浮在地面上， 刺痛着他的心脏。
老先生找不出任何原因而崩溃。
这时不知从哪蹦出了个女巫，一字一句地告诉他：“是因为你家里摆放的器物坏了风水，致使悲剧的发生。”
他很虔诚的跪下，想要赎罪。
女巫就道：“让死去的胎儿活下来就能洗清罪恶……”
紧接着，女巫详细地告知了他养小鬼的方法。
“就这样，慢慢走上了不归路。”
老头子低声道。
养小鬼除了需要自身血肉的滋养之外，更需要同龄胎儿的血肉。
唐雅悦听后呆愣在原地。
没想到那个看上去慈眉目善且畏手畏脚的老先生还有另一副面孔。
“他养的小鬼呢?”
老头子摇头又摇头，眼中流露出了无比复杂的情感。
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开口道：“小鬼吸干了他的血肉，他死后小鬼也自然活不下去。”
唐雅悦皱着眉头，低头思索。
总觉得疑点重重。
当年当真是因为风水才让人做出那么疯狂的举动的吗？女巫又是哪来的?
脑中堆满了问题，唐雅悦抬手揉了揉眉心。
老先生生前并没有得到救赎，死后也被拉入了深渊。但他也的的确确地残害了不少人的性命。
“那这个器物是？”唐雅悦的目光转移到了那铜色的鼎上。
“里面装满了被他杀死的冤魂，所以他生前有个请求拜托唐小姐，”老头子顿了顿，“那就是超度这些冤魂，让他的灵魂得以安息。”
怪不得他本人无法触碰这东西。
短暂的沉默后，老头子的双唇蠕动了两下：“不过，是否要帮那个老家伙洗去罪恶的决定权在你自己。唐小姐……”
唐雅悦略微低下眼眸，瞳孔映射出灰色的水泥地板。
“我不知道…”
她过了片刻，开口道。
老头子撑着地面站起身，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又把手卷进衣摆里擦了两下。最后搭在唐雅悦的肩上：“虽然我这么说，但还是希望你能够……你能够帮帮他……”
“……”
“这件东西就放在这里，等姑娘你什么时候想清楚，再回来也不迟。”
老头子说着，双手背在身后，慢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簌簌——”
鼎好像晃了晃。
唐雅悦揉搓着眼尾，再定眼看去时，它安分地待在原地。
按理来说，罪有轮回，纵使老先生是被蛊惑的却依旧害了不少人，那么死后就应该承担生前的罪孽。可唐雅悦的心在隐隐动摇……
她深吸了口气，最终还是退出暗门。
老头子见唐雅悦空手出来，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他牵动嘴角，勉强露出笑脸。
“姑娘，下次你什么时候有空，就跟我去那老家伙的墓前看看吧。”
“好。”
唐雅悦轻轻点头，随后转身离开。
门口顶端悬挂铃铛叮咚作响。
声音消散之际，她的背影也无影无踪……
老头子重新躺回长椅上，前一下后一下的摆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