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
一声厉喝突兀的出现在了天帝的大殿之中。
“又怎么了?”一把白胡子的天帝不得不压下头疼,温和的看向鹤儿。
“不是说好了要让那个女人带他出去吗?现在呢?”原本,鹤儿还欢欢喜喜的回去等消息了,以为自己的父亲已经位高如此,说到就会做到,可是今日再次看向混沌戒的时候,突然发现,他连先前的修为都没了。
更遑论走出那个黑暗境地。
别的儿女天帝都无需担忧,唯有这最小的一个女儿成天不谙世事,只随心所欲的做事,这要是下界去历练了,岂不让人担心?
不过他最心疼的也是这个小女儿了,生来就受到了所有人的宠爱,自小宠到大,怎么舍得她去受苦呢?
“孩子,因果都要随缘,放心吧,他总能出去。”
这天上的日子还不好混吗?
只需再等上一等,消磨消磨时光,鹤儿也就可以见到想见的那个人了。
可这位小仙主却无论如何都不能罢休,哭天抹泪儿的把大殿里的小仙娥都赶走了。
“我不管!都已等了这么些时日,本以为他即将重见天日,可谁成想他却忽然没了修为,定是混沌戒中的妖怪干的!”鹤儿的意思就是想让天帝插手,把他放出来不就是父亲一句话的事。
天帝自知,拗不过她,于是就开始闭目养神,周遭的声响,全当听不见。
“父亲!”
鹤儿仙主气得差点咬碎银牙。这架势让她周身仙气荡然无存,俨然一个普通人家的刁蛮小女儿。
罢了,既然无人帮她,她就自己想办法。
“哼。”
鹤儿一声冷哼,扭头就走。
闯混沌戒,鹤儿仙主并不觉得有多么难,不就是个结界吗?还能拦得住她。
一袭银色羽衣的纤瘦女子以极快的速度穿梭过云雾缭绕的天宫。
有一处秘境,可以直接到达混沌戒。
原本温度适宜的天界,在鹤儿靠近混沌戒的时候变得越来越寒冷,她不由得慢了速度,渐渐的落了下来,缓步向前走着。虽然依旧是在天界,却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
因为她身为仙主,并不需要来到此处,天帝也有命令,谁敢闯入这禁地,必定严加惩处。
不过如果是她鹤儿仙主,指不定天帝就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在混沌戒的入口,鹤儿一边走一边探着脑袋往前看,入口普普通通的,是一个大黑洞,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只是这其中的恐怖之处,无人能知。
她深吸了一口气,只要从这里跳下去,就可以见到他了吧?
算算时间,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见到他了。
那人不在的时候,她在天界过的浑浑噩噩的,不分白昼黑夜,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无趣和煎熬。
顿时鹤儿有些恨自己,当初怎么就没有忍住一时的愤怒呢?若不是她使的那些手段,他也不会逃去混沌戒里历劫。
鹤儿仙主紧紧的闭上了眼睛,她不知道接下来会遇到什么,心还有些慌乱的扑通扑通的跳,但是在她即将要落下去的时候,却似乎突然有一股力把她给打了回来。
黑洞洞的入口之处,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阻挡物。
鹤儿发了狠,现出自己的真身,展开了银羽双翅,用尽全身的仙术,想要冲进去。
可惜依旧无果。
全身就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伏在地上喘着气。
“什么鬼地方?”
“哎呦呦,仙主怎么趴地上了?”
鹤儿转头去看声音的来源。
“灵鹊仙官老头?一把骨头了,还来禁地,不怕受罚吗?我看你啊,还是回家去养身子吧。”
“啧啧,老朽到这儿来,可不是为了自己,那是专程为了帮您的!”
鹤儿这才勉强撑着站了起来,“哦?仙官还知道本仙主需要帮忙?没少打听啊。”
灵鹊仙官讪笑两声。
“这又何需打听,仙主不就是想将里头那人给救出来吗?简单的很。”
“说来听听,如果是诓我的,要你好看。”
“诶,不敢不敢。仙主如果想就这么进去呢,几乎是不大可能。”
“到底要怎么样?”
“良知。”
灵鹊仙官神秘的笑了笑。
鹤儿皱起眉头,“良知?”
“是啊,真龙天子的良知注入云灯之中,在以云灯作为指引,麟蛇仙君即刻便可出来。”
鹤儿双眼一亮,这倒简单。
“云灯好说,长姐便有两盏,只是这良知若是被取走了,还能还回去吗?”
白胡子老仙官摇摇头,取走的良知,再还回去是不可能的。
鹤儿没有再说话,真龙天子……没了良知?
有意思。
鹤儿觉得自己有必要偷偷的下凡一趟了。
宰相府
亭台水榭之中摆着两个巨大的箱子,这是早晨才刚刚由江南陈家送来的。这江南陈家的名号,可是打的响亮,虽然并不是什么权贵,但他家却是煜朝人尽皆知的富商。
听说女帝大婚,对象还是宰相,陈佳便第一时间将天下第一名贵的水光锦抬进了宰相府。
陈家花了巨大的人力物力,也仅仅这么一箱三匹而已。若是放在以前,沈遇定是连看都不会看,毕竟这婚事都是让他抗拒的,更不用说送来的这些礼了。
可今日这些水光锦大喇喇的出现在他的面前,看着这些极尽富贵的布匹,眼前忽然就浮现了那张尽态极妍的脸。
又想到了这些缎子配上不堪盈盈一握的腰肢,白的晃眼的脖颈……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暗骂一句该死。
本该对感情之事极其淡然,可自从那天的接触,脑中的画面和手上的触感就挥之不去了。
最可怕的是,沈遇并不觉得讨厌。
“主子,还是送入库房吗?”长随李适随口问了一句。
这些东西总是入不了宰相的眼,终究是些虚浮与表面的浮华之物。
无甚用处。
以往送来的那些金银首饰,也有东海夜明珠之类的,宰相一般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等等,这几箱子抬进宫去吧。”
沈遇的语气没有多大的起伏。
李适抬眸,“是送给二公主吗?”
“女帝。”
李适心中大骇,他被吓到了。不过还是吩咐人照做了。
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在这亭子里,总是待不下去,手中的兵书看着看着,字迹就模糊了,眼中的焦距不知落向何处。
他想起以往时常教导她书中道理,她却总是迷迷糊糊的糊弄过去,然后得逞的笑。
那些时候,他总是气得摔门而出,第二日也不会给她好脸色。
收回神思,视线又落在了兵书上,可再也不能全神贯注了。
这书是看不进去了。
沈遇干脆扔下书,踱着步子回了书房。
书房的瓷瓶里插着许多名人字画,他的视线落在那上面,记忆又回到了那日玧柔认真地低头上画的瞬间。
神情那样专注,难不成是对书画有兴趣?
沈遇这么想着,便从自己的书房里面挑了几十卷价值连城的字画。
“将这些……也送到绾嬅殿。”
这可让李适惊的哑口无言。
难不成宰相是突然看开了?
“这是什么表情?我只是觉得女帝需要勤加教导。”
沈遇看到李适的表情,有些不高兴。
有什么可奇怪的。
李适赶紧摇头。他也不知道宰相解释个什么劲。
何须掩饰呢。
在不知不觉之中,逆着阳光,沈遇浅浅的勾了嘴角,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身后有人步履缓慢的靠近。
循着脚步的规律,沈遇并没有提起警惕,只是由内心升起了敬意。
转身行礼。
“见过父亲。”
宰相在孝道一方面做的还是无可挑剔的,不单是在做法方面,甚至从内心的深处,他也是真真实实的孝心。
沈老爷沈夫人二人只有一子,偏偏这独生子又天生的好苗子,二老悉心培养,付出了全部的感情。
感情是相互的,沈遇自然也就是个大孝子了。
故而见到了爹便是恭恭敬敬。
沈老爷今日面容很是严肃,并不像往日一般轻松。
沈遇预感到了似乎是有什么格外重要的事情。
“你先下去吧。”
李适退下。
偌大的园子里只剩下了父子二人。
“父亲可是有话要吩咐?”
“儿啊,你官拜宰相那一日,心中想的是什么?”
沈老爷问的话有些含糊,不知是何意思。
当日自然是胸怀大略,既然已经位即宰相,那便要干出一番事业, “心中所想,是煜朝每一位百姓。”
一国崛起,是无数个百姓的期盼,那么朝堂上的这些身着官服的人,便要守护这片载着舟的水。
“做官到今日,心中又想了些什么?”
“能力尚且不及报负,仍然需要努力。”
沈老爷点了点头,一手抚摸着胡子。
“努力了,便有结果吗?”
沈遇抬起头,不解的看着父亲。
“有无结果,努力了之后才知。”
“儿啊,从前呢,有个农夫,养了一圈的羊,这是他的生计,可是这人呢?偏偏又极爱狼,在羊圈旁养了一头狼,好生看管着,你说,这狼何时会把这些羊吃尽呢?”
沈遇脸色一白,他明白了父亲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