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醒醒啊,大人!”半夏就差拽着玧柔的两只袖子使劲儿晃了,可是眼见着大人满头冷汗,嘴里还喃喃不休地说着些什么。
梨木矮几上的银盆里泡着香帕子,银朱一遍一遍的擦拭着玧柔的额际,“怕是魇住了。”
伺候衣裳的姑姑们为难的站在屋外候着,没人发话让进去,真真是进退两难。
到时耽搁了大人上朝,又该怪她们这些无辜的老太婆了,这祖宗怎么还不起床呢。
银朱和半夏也急,不过她们是着急大人的身子。
她们女帝大人打小娇花一般养着,虽说身子柔弱,可也不至于出岔子。
“站住……站住……”玧柔声音渐大,喘息声也急了起来。
“大人!大人别吓唬奴啊!”半夏和银朱两人一人一边守着玧柔,见此情景都有了哭腔,“御医已在来的路上了,想必就快到了。”
白光刺眼,玧柔眯着眼倏然坐起身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缓了好一会儿她才稳住气息,继而眸光渐冷。
这一回侍女二人眼泪是刷的一下就掉下来了,半夏连声直道:幸好没事。银朱连忙端水上前,“大人可还好?”
“孤没事。”玧柔有心事,以手背轻轻推开了那杯水。
就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她扭头去看金丝笼子里的小蛇。
“呀!昨晚还活蹦乱跳呢,今个怎么蔫巴了?”半夏也顺着大人目光看去。本就不大的菜花蛇一动不动的盘在笼子底。
瞧了半天,玧柔仿佛回神一般站起身来捋了捋鬓间的一束发,畜生罢了,要死要活看它造化。
今日也没什么兴致关注一条蛇了。
“梳妆吧。”镜中女人肌肤胜雪,俨然一位绝色美人。可坐在这里,怎么总就觉得心神不宁呢?喉头被什么堵着。
昨夜那场梦,真的只是梦吗?
结局,不甚完美。一想到被抓走的小肉球,玧柔就一阵胸闷。倒也不是她多么心善,可是亲口许诺总要做到才对,失信从不是她姬玧柔能做出的。
总之这道坎女帝大人可就没那么容易过去了。
“早朝孤就不去了,让宰相看着办吧。”她自知坐在龙椅上,也就是个傀儡,今日心情不佳,不如不去。
玧柔一向任性,半夏也随了这性子,冲门外的姑姑喊道:“听见了吗?我们大人不想去。”
姑姑们立刻一溜烟的跑了。
这时候小泉子领着太医院的太医们一股脑地都进来了,这阵仗,还以为女帝怎么了呢。
玧柔无语扶额。
太医们倒也识相,瞧了病,开了药,就要走了。
收回皓月一般的手腕,胳膊肘落在桌上,半张脸斜斜的靠在手心里。眼神无意一瞟,又与那条小蛇对视了,乌溜溜的眼珠子,看着熟悉的紧。
“张太医留步。”
半刻过去了,正殿内的氛围有些奇怪。
进出伺候的宫人们很肯定眼前画面是绝无仅有的。太医院最德高望重的张太医正捏着一条菜花蛇的蛇头,像是……在诊病?
前朝的一殿大臣连连唉声叹气。
今日这早朝可叫他们好等,女帝一句不愿来,就这么给打发了。
“许尚书稍安勿躁,或是大人果真身体不适,也并不是她所愿。”立于最前面的沈遇不得不站出来替玧柔寻些借口。
“罢了,也就沈相为人叫我等深信不疑,表奏就直接交给你了,老夫先回了。”许尚书不信姬玧柔,却不能不信沈遇。
其他大臣似乎也都有此意。
原本上表给玧柔的章子最后也都是沈遇经手的,他也就没有推辞。毕竟女帝大人从来都懒得看那些。他也觉着她年纪小,尚且不足以处理国家大事。
半刻后,大殿之上就剩下了沈相一人。
黑衣的长随无声无息的跪在了门口。
沈遇随手翻看着奏章,“说罢,绾嬅殿什么情况。太医如何说?”
长随顿了顿,“太医说,女帝无恙。”
奏章“啪”的一声合上,被扔在了角落。“无恙?为何不来上朝?”
沈相但愿这位女帝可以找出个能说服他的理由。
“这……”
大殿里的低气压叫长随有些不敢开口。
“说。”
轻飘飘的一个字就让长随不禁打了个寒颤。“大人正逗蛇呢,不叫人打扰。”
说出这话长随自己都觉得臊得慌,哪有做皇帝的这么任性妄为。这……活脱脱一个祸国妖姬。
等到长随抬起头时,沈相早已不见了。
绾嬅殿的宫人都被支了出去,就连半夏二人也不让进去。
端懿女帝得了一条小宠蛇这事半日就传得人尽皆知了,这后宫里头最伤心的莫过于那十二位俏公子了。
其实就连玧柔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竟已同这条菜花蛇对视了一个多时辰了。
还是那样有气无力的。
“被孤吓懵了?”
小蛇抬了抬尾巴,似乎还翻了个白眼。
玧柔歪着脑袋用手指点了点小蛇的身子,“你竟听得懂人言?”
“张嘴。”
“摇摇头。”
……
小蛇一一照做了。
她再说时,它就别过头不配合了。
“孤再问最后一个问题,若是对了,你就点头。”
竟还有些紧张之感。
“你……是阿麟,是那个小肉团子?”
玧柔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问了个这样莫名其妙的问题,活像个傻子。
隔了一阵儿,小蛇居然就在玧柔的注视之下点了头。
这一回她算是坐不住了。
叫人取来了御厨做的糕点,一小口一小口的喂小蛇。
它一开始还傲娇的别过头不愿吃,没过多久就被香气给俘获了。
身后的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了。
半夏、银朱带着宫人想要拦住硬闯进来的人。
只是来人并不好惹。
玧柔听见声响,仍旧背对着门,不疾不徐地将手中糕点放下,最后捻住托盘里的香帕子拭了拭手。回身时,嘴角还带了柔柔的笑意。
因为她知道来人是谁。
除了那人,还有谁胆大到闯她寝宫。
“莫要拦着沈相的人。”玧柔冲着自己的宫人挥了挥手,叫他们下去了。半夏银朱本还疑惑什么人这样大胆,原来是沈相来了,她们也就默默退了下去。
果然白衣胜雪,气质沉静的沈相从他的长随之后显出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