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把内丹给她吗?”
“为何要后悔。”
“哈哈……真想不到,区区雉儿,还能有如此广阔的胸襟。”
“过奖了。”包子脸的小男孩把手中烤的滋滋冒油的鸡肉狠狠的咬了一口,慢慢咀嚼着。
他的眼神不知在看向哪里,一个人呆着的时候总是那样,空洞无神。说不清楚是为什么,因为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又要去向何处。
有记忆以来,就在这个黑乎乎的空间里,躲避着这些黑影。
起初会觉得害怕。
可现在想来,这些黑影无论怎么折磨他,不然还活的好好的吗?
这些黑影子的存在,恐怕就是为了折磨他这具身体吧。
今天晚上的黑影怪物就像是有了属于人的情绪,话里话外竟还流露出一丝遗憾。
“没有内丹,你凡间的肉身就会沉睡,她可能很快就会忘了你,如此,你在这混沌戒之中,又要重新受苦。”黑影依旧还是沙哑的嗓音,可是听他的话,怎么有种想让阿麟逃脱这里的意思。
于是阿麟终于舍得给黑影一记眼风,甚至还带着冷嘲的笑,黑黝黝的眼珠子转向没有脸的黑影,“怪物,你第一次同我说这么多话,是在可怜我吗?就像那个女人一样。”
黑影没有再出声音,但是阿麟可以感觉到黑影空洞脸上的一丝无奈。
今天晚上,黑影放过了他。
烤鸡还在冒油,阿麟却吃不出香味儿,甚至没有任何味道。
那个女人,她还会回来吗?
解了毒,醒来了吗?
阿麟晃晃脑袋,提醒自己,这女人并不是什么好人,不回来才是正常,忘记自己才是正常。
夜深了,火堆灭了,周遭再没了一丁点的声响。
这个树林子就像这个混沌的世界一样虚假,甚至连白日都懒得出现,百年千年,皆是长夜。
恐怕只有某天,回到了幼小的蛇身之中,才能窥见人世的繁华。
只是现在不能了,本就是年幼的小蛇,如今连内丹都没了,还能做什么呢?
婉嬅殿前的主仆二人还在那里伤春悲秋,从表面上看起来,阿梧似乎要比二公主更加淡定一些。
阿梧是真的没有想到女帝动作居然会这么的快。
本以为二公主在这个皇宫里的苦日子快要到头了,也以为二公主和宰相的感情能够细水流长,最后得到一个好的结果,只是没有想到连这件事情女帝都要横插一脚。
看见二公主这柔柔弱弱与世无争的样子,阿梧就觉得更加愤怒了。
虽说她们二人是主仆,可是阿梧感觉的到,公主从来都没有把她当成是奴仆,她们自小在一处长大,也是一起玩耍的情谊,若不是身份悬殊,恐怕也算得上是闺中密友了。
就是因为这样,阿梧才下定决心,一定要为公主讨回个公道来。
“难道公主就要这样忍气吞声吗?”
阿梧很快就镇定下来。
拉着玧冉来到了角落处。
玧冉吓了一跳,半个手掌遮住了嘴巴。
“你说什么?”
她看起来像是完全没有听懂阿梧话里的意思。
阿梧接着说道:“我们已经一再退让了,可女帝她还是不依不饶的,这一次,甚至连宰相都要抢走,公主以后的日子恐怕就越发艰难了,我们要想个办法。”
“可是……她毕竟是长姐,也是女帝。”玧冉垂下眼帘。
“煜朝从来都没有这条规矩,年长又如何?满朝文武不还是看贤能?女帝她不得人心,公主难道没有看出来吗?”阿梧凑近了玧冉的耳边。
这话都是大逆不道的。
但是从小到大,这种话阿梧在玧冉的面前已经说的足够多了。
玧冉若有所思的转过半个身子。
“那么,要如何做?”
看样子阿梧的规劝已经成功了,这让她感到无比的兴奋。
“公主听我说……”阿梧又在玧冉的耳边低语了一番。
从婉嬅殿回到西霜阁的路上,玧冉一直都是愁眉不展的。
因为有心事,所以特地绕了一条雅致的小路。
莲花湖畔,宛若飘絮的女子身着一袭淡粉色薄纱百花裙,腰间系着五彩渐变宫绦。
可谓是一步一生莲。
美人与美景融合为一体,宛若一幅娟秀的山水画卷,淡淡然。
使人心之向往。
不远处的沈遇目光所及,便是这样一幅画面。
他微微眯了眯眼,只觉得今日花香沁人心脾,欣赏也可,感受也可,总归是舒服的。
“怎么?沈相感兴趣?”
张公公陪着沈遇散心,却看见这宰相目光深沉的望着二公主出神。张公公是何许人也,一颗玲珑的心思,一眼就能看透人心。
再者说了,沈相年轻有为,多少人巴结都还来不及呢,配一个不受宠的二公主绰绰有余了。
当然,张公公也属于想巴结的其中一个。
就算是女帝已经下旨了赐婚,可男人都是三妻四妾的不是吗?再说了,可以牵线搭桥的偷偷来嘛。
被人发现了心思,沈遇也依旧没有移开眼神。
“玧冉贤良淑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是那一手字,写的也是极好。若非女帝逼婚,恐怕二公主便是沈某娶妻的最佳人选了。”
对于这番话,张公公可是感到震惊的,这些话可已经算是朝堂之外的私人事了,沈相连这都愿意说,那就说明没把张公公当做外人,甚至还有提拔的意思。
张公公年纪也不大,可总被上头的老人压着,可他聪明又机灵,懂得大势所趋。
这个大势嘛,便是沈相了。
“不怕不怕,奴才自有办法叫沈相得偿所愿。”
既然沈相有这个意思,张公公自然是喜出望外。
毕竟主子有需求,奴才才能发挥作用嘛。
“哦?”
这便是叫他说来听听的意思。
“等到大婚之后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您不就搬到宫里来住了吗?将来想要幽会,挑个夜深人静的时候,也是极为方便的。再或是纳个侧室,好生同女帝商量商量,并非不可啊。”
说完之后张公公还暗自缩着脖子笑了笑。
实际上沈遇想的并不是这么一回事,他不是贪色之人,自然也不会做出这种花前月下私会的事情。之所以想要听听张公公的意见,不过就是看看能否有什么好办法推掉和女帝的婚事。
如今看来,也并没有什么办法。
再者说了,以二公主那样的身份,再加上她的才名,该让她做正室的。
所以沈遇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并没有发表什么言论。
又沉吟了一会儿,恍惚之间,忽然像是撞过来一个柔软的什么东西。
沈遇凝了凝神,垂眸就看见了一张巴掌大的端庄秀气的脸,眼睛不算大,在阳光下显得水汪汪。
这边是刚才画里的美人。
“二公主。”
沈遇往后退了半步,又颔首,算是全了礼仪。
以他的身份地位来说,其实也没有这个必要,毕竟就算是在女帝的面前,也无需行礼。
玧冉的一颗心在胸膛里剧烈的跳着,她面颊绯红,“真是抱歉,玧冉并没有注意到沈相,这才失礼了。”
这可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和沈相说话。
“公主身份尊贵,并无错处,也无需道歉。”
沈遇总算是看清楚了玧冉的表情,却轻而易举的发现了她的心事重重。
怪不得走过来的时候都没有注意到他这个大活人。
“公主有什么烦恼?何不说来听听?”
因为之前对于二公主的好印象,沈遇对她格外有耐心。
玧冉心里是喜出望外,表面上波澜不惊。
“沈相见笑了,玧冉总是听闻宫外的趣事,却无法亲自出去看看,这才一时之间觉得伤神。”
沈遇和玧冉一起并肩慢慢往前走着。
身后的张公公和阿梧很自觉的停下脚步。
两人都心照不宣的。
“这有何难?领了腰牌出宫就好了。”沈遇自己每日进宫出宫习以为常,并不觉得此事有何难处。
玧冉惨然一笑,“也不怕沈相笑话,玧冉长这么大了,从来也不知道外边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对于我来说,出宫那可是难于登天的。没有人愿意把腰牌交给一个不受宠的公主。”
“直接请示女帝,公主是女帝的皇妹,她不会不同意的。”
玧冉没有再说话了。
在这样的沉默里,沈遇的脸色也逐渐冷了下来,他明白是为什么,恐怕都是姬玧柔刻意的刁难吧。
想不到她竟然恶毒至此。
“不如今日沈相带玧冉出去看看吧!”
她忽然抬起头来,眼睛里亮晶晶的。
沈遇没有拒绝。
这事偏巧不巧的传到了玧柔耳中。
她正美滋滋的挑婚服呢,谁知这样让人扫兴?
“不好了,不好了!”
“又怎么了半夏?”
玧柔哼着小曲,心情颇好的用手抚过一匹浆红色雪梨纱。
“沈相!沈相带着二公主一起出宫了!”
玧柔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什么时候走的?”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
玧柔不由分说的就往外走。
半夏自然也是一样,气得不得了,怒气冲冲的跟在了大人身后。
留下银朱一个人一边往花瓶里面插花,一边摇摇头。一个冲动也就罢了,怎么都这样喊打喊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