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许思窈2020-09-08 20:009,730

  1。

  Karen拿一大束狂野非洲菊走进病房的时候,Maria正在平板电脑上写自己的葬礼流程。

  Maria赶忙关了平板电脑,但Karen已经凑过来了。

  本来没什么,Maria心虚,着急要关上电脑:“我们读书俱乐部的邮件,我回一下”。

  Karen看着Maria慌张,反而怀疑起来:“真的?妈咪,通常你这个表情,都是在说谎话”。

  “我怎么会对你说谎呢?”

  “你看,不敢承认,心虚的时候,才会反问”。

  Maria笑笑,投降:“本来不想你这么早看到的……但……”索性翻开了电脑盖,摊给女儿看,“反正最后的执行者也是你,你早点看到也好过到时候措手不及”。

  平板电脑上,硕大标题:Maria葬礼流程。

  Karen愣住,手开始抖,看看电脑,看看Maria。

  Maria指着地点一栏——显示的是Karen的大学教堂:“有一次去大学里接你,在这间教堂外面等着,远远看到挺着大肚子的你从台阶上下来,花瓣飘落,就觉得好美啊……当时我就想,如果你的孩子能在这间教堂里举行婚礼,将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妈咪,你高估我了,你觉得我现在已经可以接受这些了?我还没有这么坚强的。我没有能力看完的”。

  Maria合上电脑:“那么等你准备好了,我们再来看”。

  直到Karen坐上于天的车,整个人还是恍惚的。

  于天以为Maria病情恶化,关心的看着Karen。

  “我妈这两天在写自己的葬礼流程,Excel表格,做得工工整整,主次分明,分了好几种颜色标注”。

  “你还不敢看?”

  Karen点点头,故意做出一副轻松的口气:“这么好猜!”

  “我能不能跟你说个我的故事?”

  “嗯”。

  “初中的时候我要去多伦多和我爸妈一起过了,当时我在上海有个关系很好的女朋友,因为我去了多伦多,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她送我,就一路哭,哭累了停一会,继续再哭……一直到check in,才发现其实是第二天的航班,两个人就一起坐机场大巴回家,第二天,她还是来送飞机,但是谁也哭不出来了……”再一转头,Karen已经睡着了,于天拉下车前遮光板。

  开了好几个路口,开到Karen家楼下。

  Karen张开眼睛:“不好意思睡着了”。

  “你太累了”。

  “只模模糊糊听到你说第二天再送飞机……后来怎么样?”

  “头天哭得那么惨,第二天却是一滴眼泪也没有了”。

  “你的意思我懂,但是现在准备好了,到时候就能不伤心了嘛?”

  “至少你先经历了一遍,真的来的时候,就不怕了。而且,现在还有Maria陪着你。你都说了,她是你的英雄嘛”。

  Karen想了想:“我们去KTV怎么样?”

  KTV里,Karen唱着陈奕迅的《活着多好》。

  一曲唱完,于天使劲鼓掌。

  单曲循环,Karen唱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歌词全部背出来。

  “我妈咪说,她葬礼上,我要为她唱这首歌”,Karen告诉于天的时候,眼睛里有眼泪在闪烁。

  于天把Karen搂进怀里。

  2。

  陆浩约任染喝茶,开门见山,“你脸色不好”。

  “最近公司里有点忙”。

  “李又庭不是值得驻足的男人,你早就应该同他拗断”。

  任染不响,给陆浩续茶。

  “我找人去调查了李又庭和汪小真。不瞒你说,我的初衷并不光明正大,我原本就是想看看你全心全意去爱的男人是何方神圣。但……结果,结果非常不堪。让你变成现在这样不健康不快乐的那个人,其实非常健康”。

  任染抬起头,依然不响。

  “那个汪小真根本没有失忆……”

  任染又低回头,搅着骨瓷杯里的茶。

  “全是他要挟李又庭的手段,是不是很狗血?是不是很低级?”陆浩是生气了。

  任染这个时候,根本顾不得他。

  陆浩问任染,“你到底为什么会和那么下三滥的女人抢男人?”

  任染一如往常的不声不响。

  陆浩再一次要任染放弃这个男人。

  “你以为这是我想放弃就能放弃的?哪有这么容易的?”

  “你再给我点时间”。

  “我们都说好了,要做回朋友的”。

  “那你去找个别的男人,就算我不会再是你身边的男人,但我真的请你,一定要放弃这个李又庭,去找一个别的男人,真的爱你的,李又庭对你,那不是爱”。

  ?

  晚上,中学同学婚礼,孙艺荷比任染早到,在门口签到,和新人合影。

  孙艺荷给任染发微信:你到哪了?

  任染微信回过来:还有一个路口。

  孙艺荷一走进宴会厅,就有个男同学从旁边桌子上站起来:“孙艺荷!你名花有主了吗?我们班就你和任染没结婚了”。

  孙艺荷低头,调整好表情,笑嘻嘻回过头去:“还没呢,让你们久等了”。

  男同学继续没情商的咋咋呼呼:“我们都等着你给我们发喜帖呢”。

  孙艺荷笑笑,走到自己那一桌坐下。服务员拿过来一个宝宝椅,随即,一个女同学拖家带口的过来了,宝宝放在椅子上:“呀,孙艺荷!不介意我们坐你边上吧?他很乖的,从来不哭的”。

  刚说完,宝宝椅上的“乖小孩”开始哇哇大哭。

  孙艺荷尬笑几声,掏手机给任染发微信:我们为什么会来参加这种婚礼?你快来。

  女同学根本不管孙艺荷的感受,硬是拿着自己的手机给孙艺荷看:“看,我们宝宝的百日照,刚拍的,毛片,还没修呢,好难选,你帮我一起选选啊”说是要孙艺荷帮忙,其实更是在秀她家宝宝多么多么可爱:“这张也好,这张小表情真是太好玩了……”

  在孙艺荷看来,张张一个样。

  很奇怪,不管曾经是多么坚定的单身主义者,还是不把男人和家务放在眼里的女权主义者,不管是全职妈妈,还是职场精英,如今所有的女同学们都变成了育儿专家,精通世界各地的奶粉,可以细数上海幼儿园的各种优劣等级,满嘴讨论的都是幼升小的各种套路和不二法门。

  孙艺荷不注意的时候,另一边又坐下一个女同学:“哎呀孙艺荷!好久不见!你怎么样?哎哟,你们做电视的是不是很辛苦啊?准备什么时候和男朋友结婚啊?”

  “孙艺荷,能不能麻烦你男朋友帮我介绍一个靠谱点的保险经纪?”

  “我没做保险经纪的男朋友诶!”

  “就是那个香港人嘛”。

  “我们早就分手了”。

  “又分手?”旁边的女同学听到了,凑过来。

  “孙艺荷,你要求不要这么高啦!”另一边的男同学都凑了过来。

  “是啊,再不结婚生孩子,就带不动小孩了”。

  “我们公司新来一个VP,感觉跟你很搭诶,要不要我给你们拉个群?绝对是铂金单身了,陆家嘴花园两套房子,”女同学故作神秘的眨眨眼睛,“无贷哦”。

  孙艺荷故意装出很开心很嗨的样子:“哈哈哈好啊好啊,帅不帅嘛?有没有腹肌?没有也没关系啦!大家群策群力都来给我介绍呀,小鲜肉和老腊肉,都可以,只要是男的,直的,都可以的。哈哈哈,你们知道世纪佳缘的员工管我这样的单身狗叫什么?”

  女同学们看着孙艺荷。

  “库存!”

  哈哈哈大家笑得很开心。

  “任染来不来啊?最近我听说任染很多事情,原来我们的任染才是有故事的女同学啊”。

  女人听到八卦,立即两眼放光:“什么故事啊?”

  说的人还得故意做出神秘的样子:“还不就是那点事吗?”

  “什么事啊?到底说不说嘛?”

  “任染一路升上来,头上可都是男老板……”

  “什么意思啊?”

  “你真是一孕傻三年,二胎再傻三年”。

  “不就是靠睡嘛。我也听说了。简直火箭式上升”。

  “说起来,任染中学的时候我就觉得她会来事儿了,刚进学校的时候,她多土啊……现在居然变成女神了,真是背地里不知道做了多少我们不知道的小动作……”拉住孙艺荷:“你和任染不是走得挺近的嘛,你有没有听她说过什么啊?她那些房子车子,是不是都是……”

  孙艺荷忽然腾的站起来了,一回头,背后站着任染。

  大家尴尬,任染却是云淡风轻的笑笑,找个空位子坐下。

  孙艺荷大口喝掉自己杯子里的水。

  任染在对面给孙艺荷发个微信:这种气,你也生?

  好不容易挨到婚宴结束,大家要走了。

  那位八卦最起劲的女同学走到任染边上的时候,任染依旧云淡风轻:“听说你最近在面MS?Mark是我很多男老板之一啊,要不要打个招呼?又或者你对DMA感兴趣?陈掌柜也是我男老板,我就是一通电话给他,才那么快就进了DMA的”。

  女同学停下脚步:“任染,刚才那些,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不是我传的。对不起啊,你不要放在心上哦,我就是活跃一下气氛,老同学很久没见面了嘛”。

  “不,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对不起,我升得太快,赚得比你多,我知道你看不懂,毕竟绝大多数人都以为有捷径可以走的。你活得这么辛苦,也要适当放松一下,讲讲八卦,我完全理解。谢谢你在自己的生活如此一地鸡毛的时候,依然这么关心我,托你的福,我过得还真是不错,财务自由,人身自由,我会更加努力的,不会让你失望的”。

  看热闹的也好,当事人也好,都被记忆里不声不响的女同学任染弄懵了……

  任染和孙艺荷气场两米的退场。

  马路上,孙艺荷挽住任染的胳膊:“你太刚了,我崇拜死你了!”

  任染笑笑,转过头看着孙艺荷:“开席前你是怎么回事?怎么那么嗨?我都看不懂你了,我在外面都不敢进去,怕是看错了人”。

  “你很早就到了?”

  “也不是很早,就是全程目睹你扮演恨嫁女”。

  “我觉得他们也挺可怜的,一个一个都那么焦虑,如果看到我一个没结婚没小孩的人再活得比她们滋润,那他们不得心理失衡?等会全都去跳黄浦江了。我就满足一下他们,让他们觉得我比她们更惨。大家同学一场,我也做做慈善”。

  “孩子和老公是他们的全部人生,怎么可能不焦虑?”

  “不过后来我就后悔了,她们这种人就应该立时三刻怼回去,根本不值得我发善心”。

  走着走着,路过婚纱店的时候,孙艺荷余光瞥到店里一个熟悉的人影,这不是林奕嘛。

  林奕正陪着人试婚纱,蹲在地上帮人穿鞋子。

  若不是知道这个男人怎样在她面前吐槽这个女人,孙艺荷都要被这样的场面感动了。

  孙艺荷决定要搬出去住。

  任染带孙艺荷去了陆浩留给她的房子,这么些年来,她从未住过,也没租出去。任染把钥匙留给孙艺荷,说:“你要是喜欢的话,随时可以搬进来住”。

  “OMG任染,你这是要金屋藏娇包养我嘛?

  “哈,房租用肉偿”。

  孙艺荷请任染吃了顿大肉。

  3。

  陆浩收到一条微信:陆先生,房子有人搬进去住了。

  带着一丝侥幸——可能任染终于愿意接受他的好意了——陆浩来到了孙艺荷如今的住处。

  面对这样的陆浩,孙艺荷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浩也有点受伤了,任染就这么看轻他给她的东西。

  尴尬的时候,陆浩接到电话,妻子的定期复诊报告出来了,癌细胞已经转移肝部,弥漫性扩散。他的母亲也追一个电话来,“你快回来吧,媛媛的大限可能就在这几个礼拜了”。

  陆浩匆匆离去,拜托孙艺荷:“今天的事情,可否不要告诉任染?”

  ?

  孙艺荷打电话给任染的时候,她又一个人开车停在迪士尼外,看烟花绽放。

  这是李又庭带她来的地方:可以避世的欢乐天堂。

  她觉得自己可以为了李又庭放弃一切,但李又庭呢?除了抱歉,什么也给不了她。就像她母亲骂她的一样:那个男人如果真的爱你,也不会闹成这样,你就是犯贱。

  任染握着手机,不胜唏嘘。

  当她接到孙艺荷的电话时,她冲着电话喊:“孙艺荷你一定不能像我一样低三下四,不管哪个男人,你都配得上!你都要在他们面前抬头挺胸!”

  孙艺荷担心着任染,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床去超市买了酒和彩虹糖,去了任染家里。

  任染难得的没有开红酒,而是和孙艺荷一起喝劣质啤酒,吃街边的烧烤外卖。

  孙艺荷看到任染家里做完的一本又一本数独。她心疼任染,知道她每次需要排解的时候,不是购物就是数独。

  “每次有冲动要给李又庭打电话发微信,我就做一个,没想到这么快就做完一本又一本”。

  孙艺荷从口袋里掏出一瓶保肝药,砸在茶几上,“给你!你这肝,已经被你的名庄红酒宠坏了,难得跟我跌进尘世,还是要神药护体的”。

  任染被孙艺荷的怪腔逗乐,“你不是最看不惯别人养生,吃保健品了嘛?”

  “我妈给我的,你以为呢?上次喝醉酒,真的把我们唐大妈吓坏了,第二天就找他们澳洲小姊妹寄来这个”。

  任染把头靠在孙艺荷肩上。

  孙艺荷温柔的哼起了摇篮曲,“睡吧”。

  “晚上真的最难熬,白天有工作,像个机器人,处理完一件事情接着处理另一件,开完一个会继续开另一个会,根本没空去想自己,但晚上就不一样,睡在床上,再怎么放白音乐,再怎么点有助于睡眠的蜡烛,脑子却是停不下来。很多次,我都想算了,我也谈一场清清白白的恋爱,我不要再犟了,安安分分去发展一段简单的感情,结婚,或许再生个孩子,就像我和你的那些女同学们,也没什么不好。”

  东风夜放花千树,灯如昼,将爱恨流转、颠倒梦想,夜夜日日探照到无处躲藏。岁月流金,年岁有长,英勇依旧。工作中降龙伏虎,情路上扑倒再战,因为总有友情姐妹相知相伴。

  孙艺荷写下这样一篇《魔都情事》:每个人都好像拥有完美恋情,但谁又知道她们背地里的滋味?女人的心,一般不会死在大事上,而是那些一次一次的小失望,成了致命伤。年复一年,我们在感情的泥地里翻滚,疲惫,失去风度。幸好,年复一年,身边的女朋友们成为我们的避风港。失恋分手,不是没有情绪,还是会难过、会气自己、会要找人倒苦水,但我们渐渐学会,不让这些负面的情绪去影响自己和别人的生活。即使在心情最糟糕的时候,依然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照顾自己。每个人都是阴影和阳光并存,没有所谓的理想女性或者理想男性,只有真实的女人和男人。女人最大的懂得,不是去努力成为男人的女人,而是相较于让男人喜欢你,你更应该成为被自己喜欢的你。爱人七分足矣,剩下三分要爱自己。

  4。

  清晨的“挚爱”,丁丁破天荒第一个到,她说最近好像忙得体力不够用了,要更努力锻炼,才能保持精力旺盛。

  姐姐们都很好奇她最近都干嘛了,丁丁开始跟大家汇报她的全新作息:早上七点起床,八点多就开始到战队做监工了,晚上回到家要为解说比赛做准备,还要画漫画。

  大家都说,从来没见过这么努力的富二代。

  “我爸的钱也是辛苦赚来的,总不见得都败我手里吧?”这样的话,从丁丁嘴巴里说出来,也算得上是豪言壮语了。

  今天是战队的首秀,丁丁早早等在loft门口。

  一只手拍在丁丁身上,一回头,是阿土教练和看上去怪怪的牧羊犬。

  丁丁盯着牧羊犬很久:“哈哈哈,你怎么把头发剪了?”

  牧羊犬依旧木愣愣:“阿土教练说,你最讨厌男的有刘海”。

  丁丁看着阿土:“什么情况?”

  阿土摊手。

  丁丁也无所谓,亲热的拍着阿土的肩膀就往商务车那边走。

  牧羊犬默默跟上,插进丁丁和阿土中间的小小缝隙里。

  丁丁木知木觉,转头问牧羊犬:“黑百合练得怎么样?”

  牧羊犬难得喜形于色的:“比赛打起来你就知道了”。

  “这么有信心?”丁丁没心没肺的揽住牧羊犬的肩膀:“果然是我们队长,精神领袖”。

  牧羊犬脸一红,偷偷笑。

  其他五个少年也都下来了,大家上商务车,奔赴战场。

  电竞馆内气氛热烈,大屏幕上显示丁丁的战队获胜,大家欢呼。

  晚上,丁丁请大家去KTV庆功会。

  大家举杯。气氛热烈。

  牧羊犬突然转身亲了丁丁。

  丁丁立即一掌推开牧羊犬。

  牧羊犬拿着麦克风,大声喊:“我爱你丁丁”。

  大家都跟着起哄:“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丁丁哈哈大笑:“小鬼,逗我玩呢?姐姐不吃这一套。回家还是要好好练级,谈恋爱这种事情,去找你的女粉丝们”。

  丁丁说完,没事人一样去点歌。

  大家都尴尬的看着牧羊犬。

  牧羊犬不依不挠走过去,站丁丁旁边,要拉丁丁的手:“你不是要叔叔认我做女婿的嘛?”

  丁丁站起来给牧羊犬一个毛栗子:“这种我吓唬吓唬我爸的话,你也当真?”

  此时新天地的一家酒吧里,杨思锐戴着耳机,独自坐在吧台边。

  手机屏幕上是《守望先锋》过去的比赛视频,视频上有丁丁在解说的画面。

  一只嫩白细长的手摘了杨思锐的耳机:“请我喝杯酒?”未等杨思锐点头,张馨就对酒保:“麻烦,你们这里最好的威士忌,加冰,记他账上”。

  杨思锐又要戴上耳机,被张馨抓住手腕:“我爸说要投你的游戏公司”。

  杨思锐收了手机起来:“你怎么跟你爸说的?”

  “年轻,新鲜,高歌猛进,增长势头还在继续”。

  杨思锐看着张馨。

  酒保放酒上吧台。

  张馨拿起酒杯喝一口:“我喜欢你是一回事,但我爸也不是傻子,不会拿钱来帮我追男人。你考虑一下,有意向的话,我们坐下来好好谈”。

  “你跟我谈?”

  “当然,这么好的和你相处的机会,我怎么可能放过?”拿起酒杯和杨思锐的酒杯碰一下:“生意是认真要跟你做的,恋爱也是认真想跟你谈的,杨思锐,那位清汤挂面的小公主,真的不适合你。当时是我一时冲动,我吃醋,你要觉得在她面前交代不过去,我都可以去跟她道歉,完全没问题,毕竟我更在乎我们两个之间的感觉”。

  杨思锐掏钱包,掏了几张100块出来,放在自己的酒杯下面:“我喜欢纯粹点做事情,做生意就做生意,谈恋爱就谈恋爱,不要混在一起。”

  张馨追出来,拉着杨思锐的手:“你会后悔的。你都是被人追的,你杨思锐什么时候追过女孩子了?”

  “现在”。

  杨思锐在丁丁家门口走来走去,看到丁丁的时候,她正晃几晃几一边走路一边打电话。

  杨思锐凑过去。

  丁丁吓一跳,失手扔了手机,幸好耳机线连着手机,丁丁伸手一捞,拽着耳机线把手机捞起来。

  丁丁瞪着杨思锐:“我爸去澳洲了,下礼拜才回来”。

  “我是来找你的”。

  丁丁摘下耳机:“我的回答是No”。

  “为什么啊?”

  “你现在知道我眼光好了吧?没用了”。

  “你说什么?你以为我要问你什么?”

  “你不要跟我绕圈子了,我知道你是后悔把我的战队卖给我了。现在他们一战成名,身价暴涨,你就又要动他们脑筋了是不是?”

  “不是的”。

  “你就承认吧,是你看走眼了”。

  “我都说了不是了”。

  “不是就不是,姐姐今天心情还不错,不想跟你吵,你走好,拜拜”。

  “你就不好奇我来找你干嘛?”

  “我明明白白告诉你了,要把我的战队买回去,没戏,你就算出双倍三倍价钱,我也不会卖的”。

  一只野猫从绿化里蹿出来,丁丁马上撇下杨思锐,一边喊着“麦克雷麦克雷”一边跟着过去了。

  杨思锐过来拉丁丁的手,丁丁本能挣脱,杨思锐坚持拉着丁丁到他车子后备箱,后备箱打开,满目玫瑰。

  “恭喜我战队首秀胜利?”

  “我是在跟你表白”。

  “表什么白?”

  “你做我女朋友”。

  “有毛病,”说完丁丁就要走。

  杨思锐又追过去:“我认真说的”。

  丁丁停顿半秒:“我也是认真拒绝你的。杨思锐,我这个人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我不喜欢你拿这种事情来捉弄我,今天又不是愚人节”。

  “你觉得你配不上我?”

  “我知道很多女孩子喜欢你这样的男人,不惜生扑,你的优越感也是被他们穷追猛打惯出来的。但是很可惜,我不是其中之一,我对你没兴趣”。

  杨思锐脸上有受伤的表情,丁丁愣了一下。

  丁丁毕竟还是心软,不愿意伤了杨思锐的面子:“其实我对谈恋爱这件事情就没什么兴趣。如果你还有兴趣,我们可以继续组队”。

  5。

  丁丁30岁生日。

  丁傲阳知道女儿的爱好,暗自买下了丁丁租的给战队住的loft,把房产证放在了丁丁的床头,丁丁又是感动又是生气,抱住老爸又哭又笑:“老爸,你晓得我许了什么生日愿望?”

  “不会是什么电竞战队拿世界冠军之类的吧?”

  “要不要这么6啊?说正经的,我也30岁了,你的老婆孩子,是不是可以带回来了?不要再藏了”,丁丁是想好了要这一天跟丁傲阳摊牌的,“我老早就知道了,以后你不用那么煞费苦心隐瞒了。瞒了十几年,想想也觉得吃力”。

  丁傲阳一愣,“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忘了”。

  “我也不想瞒你的”。

  “我晓得的,我可没有一点点怪你的意思哟! 我就是想告诉你,我现在30岁了,可以承受生活里的一切变故,老爸你可以放心的去过自己的生活,想在澳洲呆多久就呆多久,想把老婆儿子接回来,我也完全OK。你不用再像操心一个没长大的女儿一样时刻操心我,为我安排一切了”。

  “你一天不嫁出去,我就要操心一天”。

  “你有空还是多操心操心你的老婆和儿子吧,对我嘛,偶尔你觉得对我不起,不好意思的时候,就多给点零花钱呗,让我也改善改善生活”。

  丁丁故意说得嬉皮笑脸,不想让老爸有愧疚感。

  丁傲阳好像也并不是太领情,一本正经旧事重提,“你啊,好好和思锐发展发展,要相信老爸的眼光,以后我不敢说,目前就他最适合你”。

  “今天我生日,你就不能说点让我开心的话题嘛”。

  “这不是挺开心的,思锐多好,一表人才,人又正派”。

  “噗,正派?哪个年代的字典里对正派是这样定义的?”

  丁丁本来还沉浸在和老丁表白自己的情绪里,突然就画风突变,翻了个朝天白眼。

  丁傲阳在商场混迹多年,打下江山,但却不希望女儿去经历世界上的丑陋和残忍,他看过那么多富家子弟,最后还是选中了杨思锐,还是觉得这个男人心里宽广、有阳光,适合单纯的女儿。在他的人生字典里,没有因为爱情结婚的举例说明,结婚就是经济上的联合,是互相帮助。他和她妈妈就是这样,门当户对的结合,谁也不是谁的负担。感情可以慢慢培养,他和她妈妈也是这样。

  这些道理,女儿还不懂,于是丁傲阳就专门挑了这么个日子,正儿八经的和丁丁上课了。

  丁丁的脾气,怎么听得下去,和老爸撒娇装傻卖萌,拿出“谁生日谁老大”的气势。老丁却一反常态完全不吃她那一套,继续给她洗脑。丁丁没办法,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谁挣钱多听谁的,这个道理她一直很懂。

  6。

  晚上,KTV。丁丁办了电竞主题的大趴体,四个女人都进入了30+。

  任染、孙艺荷、Karen也都把自己打扮成了漫威、电竞游戏里的人物:任染变成了黑寡妇,孙艺荷变成了绫波丽,Karen变成了猫女。她们也终于见识到丁丁的二次元朋友们。在那虚幻的世界里,现实里的一切好像都被暂时遗忘了,大家唱歌的唱歌,玩游戏的玩游戏,喝酒的喝酒。

  任染一下收到李又庭好几条短信,都是空白的。她就突然把汪小真失忆的事情当笑话说了出来。

  “不会吧?这个女人以为自己演电视剧啊?”孙艺荷原地爆炸。

  “李又庭还真的买账啊?他是不是傻?任染,这种男人再跟你表水,你也不能站错边,智商堪忧”,丁大小姐也炸毛了。

  “你们晓得这是谁告诉我的?——陆浩”,任染抿一口果汁,“是不是很好笑?”

  “我自己没经历过可能不明白……为什么你能爱一个人爱这么深,我好像从来没对任何男人有超过1个月的热情”。

  Karen说:“丁大小姐,你那是游戏人间,不是relationship,不一样”。

  孙艺荷非常非常生气,“你就应该去告诉李又庭这个真相,不能被这个没有人品的女人这么耍着玩,既然她会发邮件给你公司所有人让你下不来台,害你辞职,你为什么不能反击?要我说,就应该去把李又庭抢过来,幸福过一辈子给她看”。

  Karen拉住孙艺荷,说:“冷暖自知,任染自有分寸”。

  任染看着丁丁:“对不起大寿星,今天是你生日,却一直在说我的事。”

  丁丁搂住任染,亲一大口下去,亲完左脸亲右脸:“你快乐,我才能更快乐啊,傻女人!”

  前脚刚离开丁丁的生日大趴,任染就收到一封电子邮件,发件人是陆浩的妻子陈媛媛。

  陈媛媛在邮件中诉说着这些年来陆浩为她尽心尽力,她却已时日无多。她很抱歉这几年因为自私,霸占着陆浩的责任。希望能够见任染一面。

  任染不知道要怎么拒绝一个将死之人,只得穿着黑寡妇的cos去见了陈媛媛。

  陈媛媛带任染去了五原路上的一个小洋楼。

  走到顶楼,陈媛媛转动钥匙,“这里是陆浩的仓库”。

  门打开,灯亮起的一瞬间,任染懵了。

  灯光里的灰尘在半空跳动,晃晕了她的眼。

  满屋子都是几乎一模一样的画,画上的女孩在草地的躺椅上睡着了,白色的T恤白色的短裤白色的球鞋,露出透明的脖子透明的手臂透明的腿。

  这是任染22岁时的样子,这是陆浩初见任染时的样子。

  他画下她,反复的画。

  任染竟有点站立不稳,她扶住门框。

  陈媛媛告诉任染:“他一直是我人生里的太阳,但他的人生,却是被你照亮的”。

  任染看着一屋子过去的自己,根本不敢踏进去。

  陈媛媛说:“我专程从纽约过来,就是想当面恳求你,你不要介意陆浩突然就回了纽约。我们两个人的婚姻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很多,现实不允许我们离婚,他重感情,也不可能抛下我这个快走到生命尽头的原配。你能不能原谅他?还是像过去一样,陪在他身边,让他快乐起来?”

  任染不响。

  陈媛媛解下手上的钻戒,要戴到任染手指上,“我替他跟你求婚,你答应嫁给他好不好?”

  任染把戒指推还给了陈媛媛,“对不起,我早就爱上了别人了”。

  告别了陈媛媛,任染不知不觉走到了当初拍下李又庭和汪小真照片的餐馆前,对面的奶茶店还在,只是没了刚刚放学的中学生们,冷冷清清。她又坐进去,点一杯甜腻的奶茶,加了奶盖,她喝一口,就喝不下第二口了。

  她呆坐许久,直到打烊。

  当她离开的时候,却不知道对面的餐馆里,李又庭带着“失忆”的汪小真坐在窗户边,看到她,追出来,汪小真天真地问李又庭,“你去哪里?”

  李又庭又不得不回去,本能的拿出手机,想要打给任染,但最后还是放下了,死了心,回到了汪小真身边。

  ?

  汪小真的各项检查统统正常,就是不见好。

  医生告诉李又庭,“这或许是心理问题,是病人潜意识里抵触恢复”。

  李又庭问医生,“是不是和她的流产有关?”

  医生表示也是有可能的。

  李又庭活在痛苦中,一方面想念任染,一方面觉得汪小真变成这样全是因为自己爱上了任染,心理负担更重,加倍努力对汪小真好,体贴入微:吹凉牛奶给汪小真喝,牛排一块一块切下来喂到嘴巴里,下载好她喜欢看的电视剧,排队去买她想吃的网红茶……

  他反反复复无时无刻不在告诉自己,过不多久就会好的,等小真恢复了,一切就又正常了,他们还是可以像过去一样幸福的生活下去。而任染,她这样的女孩子,终归是要往前走的,任染不比汪小真,汪小真除了他,谁都没有。

  而任染……李又庭认为,任染是随时可以找到新的男人,过上新的生活的。他的存在,于她,不过是锦上添花。

  而对汪小真,却是空气和水一般的存在。

  李又庭像这世间绝大部分人一样,把自己想得很重要。

继续阅读: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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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其实没有那么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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