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之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说。
男人也不废话,从内兜里掏出那张小心折好的肉票,双手递了过去。
“供销社那边,有人用了这个。”
“出手很大方,换了不少肉。”
顾景之接过肉票,指尖捻了捻。
那熟悉的纸张触感,还有边缘那个不起眼的红色小印章。
他的眼神倏地沉了下去。
这票……他认得。
这不是普通的票。
是他前些日子给苏秦的。
没想到,竟然会出现在这里,还是从赵福贵手下的人手里流出来。
顾景之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点冷意的弧度。
有点意思。
他把肉票收起来,看向手下。
“知道了。”
“去查查这人什么身份,肉票怎么来的。”
“是,少爷。”
男人应了一声,没再多问,转身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把门轻轻带上。
屋里又恢复了安静。
顾景之拿起酒盅,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与此同时,刘家。
屋门“砰”的一声被撞开。
刘建军,也就是刘梦逸的哥哥,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额头上全是汗,胸口剧烈起伏着。
“妹!苏秦!”
他扶着门框,大口喘着气。
刘梦逸和苏秦正在屋里小声商量着什么,被这动静吓了一跳。
“哥?你咋了?” 刘梦逸赶紧迎上去,给他拍着背顺气。
“打……打听到了!” 刘建军缓过一口气,眼睛亮得惊人。
“赵福贵!那个赵福贵!”
苏秦眼神一凝。
“他怎么了?”
刘建军抹了把汗,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
“我找了几个平时跟他还算熟的人问了问。”
“那孙子……他好赌!”
“赌?” 刘梦逸皱起眉。
“对!就是赌钱!” 刘建军点头。
“他不敢搞大的,就在村里几个相熟的人家里,偷偷摸摸地弄了个小赌局。”
“隔三差五就聚在一起推牌九,有时候也玩两把扑克。”
“听说……他手气还挺邪乎,十赌倒有七八回是赢的!”
“虽然每次不多,但也能捞点小钱,补贴家用。”
刘梦逸听得直蹙眉,这算什么有用的消息?
赌钱这种事,抓住了顶多批评教育,对扳倒他有什么用?
可旁边的苏秦,却慢慢眯起了眼睛。
好赌?
偷偷摸摸的小赌局?
十赌七八赢?
苏秦眼珠子轻轻一转。
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翘起一个极小的弧度。
刘梦逸正要说话,看到苏秦这表情,心里“咯噔”一下。
她太熟悉秦秦这个样子了。
这是……又动什么坏心思了?
苏秦侧过头,看向刘梦逸,眼里闪着一种名叫“算计”的光芒。
“梦梦。”
“你说,要是咱们……”
她凑近刘梦逸耳边,声音压得极低,飞快地说了几句。
刘梦逸先是一愣,随即眼睛越瞪越大。
“秦秦!这……这能行吗?”
“太冒险了吧!”
苏秦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笃定。
“对付这种人,就得用点非常的手段。”
“他不是喜欢赢钱吗?”
“咱们就让他……好好‘赢’一把大的!”
……
村西头,赵福贵常去厮混的那个破落院子。
后罩房里,烟雾腾腾,呛得人眼睛发涩。
几盏昏黄的煤油灯,光线勉强够用,照着炕桌周围几个男人的脸,明暗不定。
哗啦啦的牌九声响个不停,间或夹杂着几句压低的粗话和赢钱的得意笑声。
赵福贵叼着一根皱巴巴的烟卷,眯缝着眼睛,手指熟练地码着牌。
看他嘴角那点若有若无的笑意,显然,今晚手气又是不赖。
就在这时——
“吱呀——”
破旧的木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了一条缝。
一个脑袋探了进来,鬼鬼祟祟地往里瞅。
是个生面孔。
瘦高个儿,穿着身半旧不新的蓝布褂子,脸上带着点局促不安。
屋里的声音霎时小了下去。
几道目光齐刷刷地射向门口。
赵福贵眉头立刻拧了起来。
他朝着身边一个矮胖墩子使了个眼色,下巴朝门口点了点。
“去,问问是哪个,找谁的。” 声音不高,带着惯常的审慎。
矮胖墩子放下手里的牌,不情不愿地站起身,趿拉着鞋走到门口。
他上下打量了来人一眼,语气很冲。
“哎!你谁啊?找哪个?”
那瘦高个男人搓着手,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声音都放低了八度。
“大哥,我……我打听个事儿。”
“这儿……是不是老许常来的地方?”
矮胖墩子一愣:“老许?哪个老许?”
“就……就住村东头那个,许…许根茂!” 男人赶紧说。
“哦,你说老许啊。” 矮胖墩子认识,“他今儿没来。你找他啥事?”
男人嘿嘿笑了两声,更显局促了。
“是这样的大哥,我是他婆娘那边的远房亲戚,刚来投奔的。”
“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就……就好摸两把。”
“这不,手痒痒得厉害,许大哥说漏嘴,说他有时候来这边解解闷。”
“我就……我就寻摸过来了,想看看……”
矮胖墩子听明白了,转身走回炕桌边。
他凑到赵福贵耳边,把刚才的话学了一遍。
赵福贵捻着烟屁股,眼珠子转了转。
老许?许根茂?
确实是他这儿的常客,不过今天没来。
说是婆娘那边的亲戚,刚来的?
听着倒也像那么回事。
他把烟屁股往地上一扔,用脚捻了捻,站起身。
“行了,你们先玩着。”
他晃悠悠地走到门口,把那瘦高个从头到脚又扫了一遍。
“兄弟看着面生,怎么称呼?”
瘦高个连忙点头哈腰:“大哥,我叫钱进宝,您叫我进宝就成。”
“我姓赵,赵福贵。” 赵福贵淡淡地说。
“哎哟,赵大哥!” 钱进宝立刻叫得更亲热了,“久仰久仰!”
赵福贵皮笑肉不笑:“你说你是老许介绍来的?”
“对对对,许大哥说的。” 钱进宝点头如捣蒜。
“那他今儿怎么没来?” 赵福贵追问了一句。
“哦,许大哥说他前两天好像扭了下腰,在家歇着呢。” 钱进宝答得挺快。
“我这不是……刚来村里,闷得慌,就想找个地方松快松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