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今已为人妇,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住在公主府确实不合适,你莫要与她计较,更何况她上次还送哀家一本佛经,哀家瞧着她是一个不错的孩子。”
太后嘴角轻笑,拍了拍云缨郡主的手背以示安抚。
云缨郡主想到先前在寿宴上,太后收了祝卿安的那本佛经之后,甚至连她这个亲孙女都不顾了,一时之间心里更加的郁闷。
都怪那个祝卿安,把她的一切都抢走了!
片刻后,云缨郡主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眸中难得闪过一丝精明道:“祝卿安能从玄空和尚那得到那本佛经,说明她与玄空和尚关系匪浅,若是让她得知了您与玄空和尚的关系……”
“休得胡言,哀家看你是愈发不成体统了。”
太后连忙打断了云缨郡主的话,一双眸子若有似无的瞥着寝宫里的下人,心底不禁多了几分思量。
云缨郡主见太后眼神闪烁,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只见她谄媚的看着太后,站起身子替她捏着肩:“虽然对外孙女只能称呼您一声太后娘娘,但到底您是云缨的亲奶奶,云缨定然是处处为您着想的。”
太后没再说话,眼神却透露出一抹杀意。
与此同时,公主府。
祝卿安一早起床就打了个喷嚏,她掐指算了算日子,突然想起来一件大事。
还有不到一个月,玄空和尚就要圆寂了,先前太后寿宴结束的时候,她就打算去拜访一下他,没想到一直耽误到了现在。
如今云缨郡主一走,她待在公主府也没什么事情可做,不如趁着这段空闲去见一见玄空和尚。
祝卿安向来是有了想法便立刻执行,当天晌午她就驾着马独自一人前往了承天寺。
想着此番再见可能是最后一面,祝卿安的心里莫名有些悲伤。
到达承天寺的时候已是入夜,祝卿安下马冲着寺门口的两个小和尚微微俯身作揖,不卑不亢的说道:“劳烦二位通报一下玄空大师,就说祝安来访。”
“施主在此稍等片刻,小僧这就去通传!”
那小和尚冲着祝卿安微微鞠躬,随后转身向着寺庙内走去。
祝卿安微微一笑,便安静的在门口等着。
不一会儿玄空和尚便亲自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方才的那个小和尚。
“玄空大师!不要惊讶,我就是祝安!”
先前祝卿安在玄空和尚的面前一直是男装,但是重活一世,她只想真诚的对待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
玄空和尚上下打量着祝卿安的穿着,又仔细的看了看那张脸,慈悲的脸庞上浮起一丝笑容:“快进来吧,山中蚊虫多。”
祝卿安看到那熟悉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眼眶有些酸涩,前世直到玄空和尚圆寂她都不曾再见过他,这一世的这一刻,也算是弥补了她的些许遗憾吧。
只是想到一个月后,玄空和尚还是会彻底在这世界上消散,祝卿安心中还是藏不住的悲伤。
玄空和尚似是看出了祝卿安的心思,带着她走进自己的房间后,缓缓开口说道:“此番前来,可是又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事了?”
祝卿安抿了抿唇,眼眶中泛着碎光,前世皇帝对她这个女儿一向是批评与责骂,直到遇到玄空和尚,她竟莫名感受到了一点父爱的感觉。
和他相处的那段日子里,祝卿安也学到了不少道理,一些皇帝从未告诉过她的道理。
“如果三天后,五天后,或者一个月后您就会西去,您会有什么遗憾吗?”
祝卿安目光诚挚的看向玄空和尚,如果他有什么未实现的愿望,那她会尽力去帮他完成。
“出家之人早已看破红尘,脱离凡俗,若说遗憾……可能也只是出家前的遗憾吧。”
玄空和尚本是满脸豁然的笑着,但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中闪过一丝惋惜。
祝卿安敏锐的捕捉到了那抹异样的情绪,收起眼眶中的泪水,继续问道:“大师可否与晚辈诉说一二?”
玄空和尚叹了口气,笑着摇了摇头,那表情是无谓,是释怀。
“不过是一些红尘旧事,当年我曾与一女子相爱过,后来我进京赶考,想着高中回来便上门向她提亲,没想到等我再回去的时候她已成了皇宫中人,感情受挫连带着仕途不顺,我便决定出家为僧。”
“现在想想一切仿佛都如过眼云烟,虚无缥缈,我无法改变的事我便不该过于执着,人生总是要得过且过一些,困于过去还怎么看得见未来呢?”
玄空和尚目光清明的看着祝卿安,明明说的是自己,仿佛也是在安慰祝卿安。
“若有机会能让你们再见一面,您可愿意?”
祝卿安依旧一脸认真,她只是想能够让玄空和尚圆寂的时候,能够不带走一丝遗憾。
“如今她位高权重,我们早已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只想守着这一方寺庙,度完余生,若得有缘人,能够以我一生的经验与之交谈一二,那我这一生就是极其有意义的。”
玄空和尚摇了摇头,他既已远离红尘,便也不想再轻易踏入。
祝卿安见状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心里不禁多了几分猜测。
玄空和尚口中的那人,怎么那么像太后?
联想到太后前世在承天寺求取佛经的行为,祝卿安心中的想法愈发确定。
“得大师一言,祝安觉得身心豁达,脑海中也突然涌现一个前所未有的想法,人生没有丝毫遗憾或许也是一个遗憾吧。”
祝卿安不再追问玄空和尚,或许有天她达到玄空和尚的境界后,便也没那么多值得困扰的事了。
“有缘人,祝安也!”
玄空和尚笑了笑,宽厚的脸颊舒展开来,倒是与那佛像有些神似。
与此同时,门外漆黑的一个角落里,一道人影正站在那儿,侧耳偷听着祝卿安和玄空和尚的谈话。
片刻后,他一跃而起,踩着房顶上的瓦片,向着皇宫的方向前进,直到那抹身影彻底消失在夜空中,也没人发现他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