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头无视小医师的眼神,忐忑的看着余年的反应,嗫喏道:“东,东家,你叫我有事吗?”
余年一阵无语,暗自腹诽:她平时也没有很高冷,很不好说话,为什么底下的员工看到她,说话都要结巴?是她太凶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目光沉重:“她们是你的妻女吧?”
张老头诧异一瞬,很快紧张低下头来,揪着自己两边衣角:“是,东家若是不愿意替她们看病也没关系,我这就把她们带走。”
余年神色微冷下来:“我并非不愿,我只是觉得你应该早点带她们过来,这样也不至于耽搁那么长的时间,甚至影响到稍后的恢复。”
张老头愣住了,在他的畅想中,从未出现过这样的结果,可是余年一次又一次出乎他的意料,给予他包容理解。
张老头低下头来,死死隐忍着眼底感动的泪,声腔颤抖:“我只是觉得已经麻烦了您许多,不好意思再与您说这些家事。”
“生病就得治,早治早好,以后遇到这样类似的你没法解决的事情,要学会向人求助。”余年毫不吝啬的说教道:“你是我看重的管事,在未来我们的关系会越发亲厚,不是一家人胜似一家人,有些事你无需与我客气。”
早在这些时日的相处中,她已经深刻知晓:张老头是个有分寸,懂知恩图报的人,所以有些付出和坦白她表达得毫无顾虑。
张老头抿着唇,深深的给她鞠了一躬:“好,我都听东家的。”
“心病还须心药医,我需要知道在她们两人身上发生了何事,且,你必须当着母女俩的面和我讲,你可愿意?”余年从口袋中掏出银针放在了床榻上,动手之前先去询问张老头。
谈及过往的伤心事,张老头心痛不已,双手捂着脸颊,不受控制的呜咽哭了起来,很是伤心。
余年极有耐心,等他哭完之后,也不追问,就静静等着。
张老头经过一阵发泄,头痛欲裂,可是眼神却恢复了一贯以来的清明,郑重其事道:“好,我告诉你。”
他的手在无意之间攥紧床板,声线悠远深邃:“两年前,我们村遭遇了水灾,死伤无数,我带着妻女跑了出来,投奔岳父岳母,但不到半年光景,灾年开启,村里的人没了粮食开始易子而食,身为外来户的我们成了他们的目标。”
他吸了吸了吸哭红的鼻子,声音越来越低:“我一个大男人还好,有力气与之反驳,但我的妻女却惨遭他们毒手,各种生咬折磨,岳父岳母心疼我们,寻了个机会偷偷带我们离开,开始了逃荒之路。”
“原本以为生活再差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可谁知蛮夷来袭,无恶不作,我的妻女被他们糟蹋羞辱……”说到这儿的时候,他的泪大滴大滴滚落,将一个无能为力,护不住家人的成年男子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在故事不断进行时,他的女儿泪流不止,他的妻子频繁呕血,血泪交融,染脏床榻,他拿着干净的汗巾,想要照顾两人,可是才刚站起身来,妻女颤抖的身躯就齐齐没了反应,甚至一动不动如死人。
他慌了,直接扑到妻子的身上,颤抖着双手呼唤:“晴儿,醒醒,晴儿!”
妻子没有反应时,他又去摇晃女儿,声音悲痛欲绝:“巧儿,你睁开眼睛,睁开眼睛看看爹爹好不好?爹求你了,爹再也不限制你去买漂亮的头花了。”
余年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张老头,你出去吧,我要施针了。”
他失魂落魄,只知道自己被赶走了,压根听不清余年说的是什么,就昏昏沉沉的往门外走去。
余年关上房门后,直接动用银针,分别插在两人脑袋的穴位上,又用灵力游走通顺两人的经脉,在这个过程中,她的面色越发惨白,可是手中的动作却毫不停歇,甚至不断抽空往两人的周身扎满了银针。
眼见着昏迷不醒的两人被刺激醒来,不断往床边吐着黑血,最后陆续再陷昏迷,她松了一大口气,从空间中取出一根五百年的人参,拦腰切断后,取了最中心的两大片,分别放进了两人的口中,维持她们的生命特征。
等做完这一切,她已经近乎脱力,却强忍着不适,打开房门,吩咐小医师:“处理好房中污血后,开窗散味,留意着两人状态,莫要让她们受热或者着凉,还有,在小厨房中温着两锅白粥,从她们醒来开始,要饮食清淡一个月。”
张老头一看到门开就跑到妻女的身边,看着一地的黑血和她们唇无血色的模样,被吓得瘫软在地泪流不止迟迟不动。
余年走上前去,利落收好银针,可下一秒身子却摇摇欲坠起来,不过眨眼功夫就在众目睽睽下,一头栽倒在地。
小医师慌张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大呵:“东家!”
他把人抱住,第一时间诊脉,可是……余年的手臂毫无脉搏走动的迹象,他尝试了几次,都是一样的结果。
心如死灰,周身发冷的他胆战心惊地伸出了食指, 探到了余年的鼻翼下,察觉到她还有一点微弱呼吸时,赶忙把人放在床榻上,狂奔了出去:“快叫余家人过来,东家,东家她好像不行了!”
余年的两个店铺营业已久,在村子里成为炙手可热的话题,可是她却一次都没有回过村子,就好像在刻意逃避着一些什么。
谢容珩隐忍了数日,终还是不可控制的往镇上走去,可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这般爆炸性的消息,他冲上前去,一把钳制住了小医师的喉咙:“你说余年怎么了?”
小医师被掐得喘不过气来,从喉咙中挤出一句话:“她,她没脉搏了,呼吸微弱,可能随时要仙去。”
谢容珩脑袋一片空白,把他往地上一丢:“人在哪?带路!”
小医师不敢得罪他,咕噜爬了起来,一边揉着自己的脖子,一边往前跑去,可即便他费尽全力,也跟不上谢容珩的大步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