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当导演的都有一双利眼，贝导敏锐察觉到我内心的急迫，但他没有选择跟我用语言交流，而是开始赶戏。
原本片场气氛还算轻松，工作人员们也会互相插科打诨，现在渐渐听不到人开玩笑的声音，所有人都在闷头工作，只有机器运转发出轰鸣的声音。
拍起戏来时间过得很快，我也没什么时间再思考，一周都累的回家一个字不想说。
我爸妈很心疼我，变着法子让阿姨给我做点好吃的，可因为还在拍戏，虽然从梁城回来，但我的形体老师仍然时不时来看我一眼，所以我的体重管理仍需要继续。
最后那些美食都进了姜航的肚子。
但我这次却没有怨言。
毕竟我已经看清楚，片场到底有多无情。
就在昨天，穿插着拍替身戏份的时候，一个手替姑娘，只是因为在镜头前，没有做到副导演想要的样子，就直接被换了下去。
“导演！再给我一次机会！求您了！我一定能做好的！”
她急的不行，却不敢走到副导演身边，怕耽误了他们的工作，只敢在场边求。
副导演一眼都没看她：“行了，后面有机会再联系你，你先找人算钱去。”
这就是，这部电影没有她的活儿的意思了。
手替姑娘当然不肯，可她再求，甚至没人搭话。
拍摄工作里没有人情，也没有人听她哭诉，她其实没有犯错，只是因为另一个手替比她更能理解导演的意思，就这样失去了机会。
那时正是交替班的时间，可是整个片场的所有人，没有人替她说一句话。
最后她难堪的走了。
这件事是黎玲告诉我的，拍替身戏份的时候，我只有第一天在场边看，其余的时间，我都回休息室继续研读剧本，因为我有了危机感，很怕自己做得不够好。
黎玲去领我的饭，带回了这样的消息。
当时听完，我就没了胃口，可为了有体力拍戏，还是强撑着吃完了饭。
我今天早早来了片场，还以为自己到的算早的，谁知道进去一看才发现，里面正热火朝天拍着替身的部分，黎玲打听一圈回来告诉我，已经拍了两个多小时。
“……她们几点过来的啊，这么拼这么卷，都是卷心菜吗。”
我喃喃着问出口，并没想得到回答。
黎玲摇摇头：“你在这边，待遇真的算挺好了，自打回了京市我就两边跑，前不久婉婉那边终于可以放人，有一天跟外界联系的机会，我趁机去看了她。”
太久没得到闺蜜的消息，我很想婉婉，可是我这边也不能随意离开，每天都有戏，所以那天是黎玲自己过去的。
此时她提起一脸心有余悸：“婉婉每天要在录像机底下待将近二十个小时……”
“什么？一天可才二十四小时！”我惊得直接站起来，因为我正在化妆，化妆师冷不防我动，手一抖，眉笔直接从我的太阳穴滑下来，在脸上留下一道黑灰色。
“抱歉抱歉，”化妆师赶紧给我道歉，“是我没拿稳笔。”
“不是的，是我突然动作，不好意思，我马上坐好。”
我也赶紧道歉。
黎玲叹口气：“不怪你听了急，我也急，可婉婉脾气一上来有多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当时就想让她退赛，咱们另选别的出路也不是不可以，可她……”
黎玲没说完，我也知道婉婉一定是选了咬牙坚持。
就像我一样。
等我换好衣服出来，恰好她们的戏份也结束，这几天赶工，总算是完成了替身部分。
但那几个替身演员，除了一个心大的直接走了以外，剩下的却全都留下来了。
大概是想着万一有用到她们的地方，她们就在场边，直接换装上场，还能多一分机会。
万一有哪里表现得好，得了贵人青眼，没准还能捞到露脸的龙套角色，混上一两个画面。
副导演平时看着 不显山不露水，贝导一来他就交出权利，对着我这个新人也和颜悦色，可这回拍替身戏份的时候，我才发现，他跟贝导是一丘之貉。
这帮导演在用人拍戏时，都不会把演员当人看，在他们眼里，场上的所有东西，包括人，都不过是道具罢了。
绣楼的场景，完完全全是给我一个人准备的，因为这里是公孙秀的闺房，所以这里是我的独角戏，不仅镜头要聚焦在我身上，这部分本子里的所有戏份，也都围绕着我。
这部分原本在初版剧本里，是重中之重，因为就是在这里，公孙秀完成了自己的成长与蜕变。
现在这部电影已经完全变了味道，剧本大改，但贝导还是不死心，留下了这部分，就是想拍自己心里的‘文荣公主’，哪怕只有一点点。
这也是为什么剧组停摆这么久，明明已经商量出解决办法，但他仍然坚持找适合饰演文荣公主的演员。
但这就意味着，这里我的担子很重。
不像是在梁城，那里主要是男人戏，主角是郑影帝饰演的孝武帝公孙晁，第二重要的人是公孙秀的哥哥公孙仪。
公孙秀只能算是一个配角中的配角，台词还没有公孙晁手底下的能人异士多。
后来因为我的演技与台词问题，更是被删的没剩下几句。
那种拍法在梁城可以，在京市的棚戏行不通。
我一旦出了差错，卡戏或者失误，影响的就是整个剧组，并且没有办法补救。
这部分没有拍好，整部电影都会出大问题。
这个锅太大，我背不起。
因此我这些天都在惴惴不安，生怕自己的表现力不够。
可贝导却似乎胸有成竹，他先是捋片场的事务，又叫替身戏拍了几天，我的戏虽然每天都有，可都是一些边边角角，不需要多少演技的场景，甚至很多生活化的碎片。
这让我感到有些迷惑。
后来我才知道，虽然每天都拍够时常，看着像是剧组很忙碌的样子，时不时还要加班。
可那些画面全是用来过场的。
还有就是……
用来应付投资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