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天玥。
南玥。
林舒儿恍然，原来林玥的名字还被赋予这样重要的希冀，带着一国对他的祝福和祈愿。
云锦担心表哥被林舒儿动摇报仇的信念，眼珠一转，软软的声音里多了一丝哭腔，“表哥，这把天玥剑上有南国国王、王后、太子，太孙等，共十二人的鲜血。”
眼泪说掉就掉，她哀声道：“天玥剑能回到表哥的手上，一定是他们冥冥之中的安排。表哥，您一定要用此剑斩杀狗皇帝的人头，为南国死去的人报仇雪恨啊。”
林玥眼底噙着骇人冰冷，瞳孔里的黑一点一点蜕变成没有温度的冰紫。
第一次，林舒儿看到林玥渐变的紫眸不是惊艳或是恐惧，而是心疼。
她伸手将天玥剑从林玥手里拿走，直接放进剑盒里封好：“收割那么多人命的剑阴气很重，多看无益。”
云锦上前将剑盒抢着抱在怀里，瞪着林舒儿道：“天玥剑上沾的是我和表哥至亲之人的血，他们才不会害我们，只会给我们力量和信念。”
林舒儿忍不住冷笑：“表哥的至亲是南贵妃，是当今皇上，是新汉皇室拥有上官姓氏的人皇族。南国人与他，是远亲。”
“你……”
“我说的不对么？”
林舒儿一眼瞪了回去，又道：“南国血海深仇是要讨回公道，但你让林玥亲手宰杀皇帝就过了吧？还是说，你爹若做了坏事，你也会亲手杀了他？”
云锦眼睛危险的眯了眯，见林玥抬头看过来，小鼻子一抽，眼泪立刻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
“林三小姐是觉得我在逼我表哥么？我怎么舍得逼他啊。他背负这样的血海深仇我心疼他还来不及。如果可以，我更希望和表哥住在山水间，与世无争的过一辈子。”
“……”
林舒儿摸着心口，几乎要吐出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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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玥被两个女人吵得心乱如麻，起身大步离开房间。
云锦一愣，赶紧抹了眼泪小跑追上去。
林舒儿看看就剩下自己的房间，顿时索然无味，便去里屋睡觉了。
三更天过，薄云遮月。
一片残垣断壁、焦炭黢黑的废墟，在高大树木的掩映下，好像一座巨大的坟冢。
林玥站在一堆乱石前，看着眼前的疮痍，和母亲在这儿十年的光景就好像一场梦。
“玥儿，他纵有千错万错，也是给你生命的人。任何人都可以恨他，唯独你不能。”
“玥儿是他给娘的礼物，所以娘对他一半是恨，一半是感激。”
“玥儿不要心怀仇恨，娘只想玥儿这辈子开心快乐的活着。”
林玥摸着那焦黑的石头，喉咙哽咽喃喃：“母亲，你说我不能恨他，你希望我能开心快乐的活着。可为什么临终又让国师给玥儿带话，要玥儿亲手杀掉他，匡复南国？”
一阵夜风吹过耳畔，带来一步履沉沉的脚步声。
林玥猛地收起思绪，一跃而起到一棵很茂密繁盛的树上藏身。
身罩黑色带帽子披风，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提着篮子的人进入到林玥视线。
大火之后的广萃宫是禁地，不准任何人进来。可那人却毫不顾忌的径直走进废墟里，好像轻生熟路似的，最后站到林玥刚刚站过的地方。
来人将灯笼搁置一边，从篮子里拿出两碟小菜和一壶酒。
就在林玥以为是哪个宫人偷偷来祭拜母亲时，那人将头上的帽子放下去，竟是花白头发，微微躬了后背的弘业。
“南宫鸢，孤知道你不想看见我，但孤心里的话不和你说，就没有人说了。你活着的时候说孤是自私之人，以前孤不服，现在孤承认了。”
弘业慢动作的倒一杯酒放到石头上，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孤时日无多了，回想孤这一生，做了两件极其后悔的事。一是不该篡位做皇帝。二是不该起兵攻打南国。”
他的声音沧桑衰老，“孤给孩子做了坏榜样，所以孩子也篡夺皇位。孤为了一个莫须有的传说，出兵南国，造成数十万杀戮。天怒人怨，活该早亡。”
弘业低头，一滴浊泪落到酒杯里。
“如果孤只做平王，逍遥一世应该也很好。如果泱王哥哥做这皇帝，孤忠心辅佐，新汉说不定会更加繁荣昌盛。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仰头，他将酒一饮而尽，再抖着手给自己满上一杯。
“今天，孤看见一个和玥儿有几分相似的孩子。就连名字都同样有一个玥字。但他不是咱们的玥儿，他没有玥儿一样的紫眸。他也很好，却少了玥儿的灵气。”
弘业很失落的叹口气，喝下一杯，又再续上。
“南宫鸢，如果玥儿和你一起去了，孤希望他下辈子不要再投胎帝王家。如果玥儿还活着，孤希望你能把他送到孤面前，孤想将这皇位给他。你慈悲为怀，你的儿子也一定是至纯至善之人。”
林玥六感敏锐，身在树上却将弘业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心头剧震，五指一点一点抓进树干里。
弘业当年起兵攻打南国，难道不是因为南国富庶，想占为己有么？难道不是为了扩大疆土，想留名千古么？
他说的莫须有的传说是什么……
突然，一道人影渐渐走近了，是王申。
他的身上沾满了寒露，找到弘业后，痛心的扶主子起来，“皇上，夜深了，您怎么又来这儿了。”
“王申，孤刚才看见南贵妃了。”
“皇上，您喝多了。”
“王申，南贵妃说她没有去投胎，还在下面等着孤呢。她说她要亲眼看着孤众叛亲离，变成真正的寡人，她要亲眼看着孤怎么不得好死。”
“皇上，不说了，咱回，回啊。”
王申给弘业扶走了，巨大坟冢里四处飘着的南国特有的青梅酒香味。
林玥从树上落下，看着石头上摆着的糯米藕，香酥鱼，这都是母亲在世时候最喜欢吃的菜。
弘业是知道自己身份了么？因为猜自己会来此，便和身边内侍官做一场戏给自己看？
还是，一切就如自己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
心头乱成一团，他决定回去和林舒儿分析一下。因为林舒儿机灵的很，看事情总有她独到之处。
转身要走，林玥视线却忽的定格在十米外的黑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