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醇进来拜见。
起身后，偷偷瞄一眼桌案后皇上脸色。
瞄完后，心头暗暗纳闷。
医正不是说他身体已经不行了么？可这夜深，又接连发生那么多事，他怎么看着精神还不错？
难道之前都是装的，以自己身体为诱饵，故意挖坑，引得秦王往里跳？
弘业走出桌案，去一边的锦榻上坐下，问：“仁王，深夜来此，什么事啊。”
上官醇看一眼左右，弘业知晓他意思，便摆手让内室和婢子都出去。
“父皇，儿臣知道您身体欠安，还国事繁重，不应该这个时候来打扰您。但……但是，这个事确实有点棘手。”
上官醇微微躬身皇上身前，双手在袖中攥起显得很不安。眼底神色也是为难中透着矛盾和担心。
弘业从榻上矮桌端起盏茶轻抿一口，“来都来了，什么事就说吧。”
上官醇脚底往前挪了半尺，小声道：“禀父皇，如今流民围城，瘟疫横行。京都城里人心惶惶了，时而就会出现一些打砸抢的事。普通百姓，生计所迫生出盗心尚可理解。但是……骁骑营居然也趁乱摸鱼，竟然去洗劫百姓店铺。抢了还不止一家。”
弘业放下茶杯：“老三，你说骁骑营去抢百姓店铺了？”
上官醇头垂下的更低：“千真万确啊父皇，儿臣可万万不敢撒谎。京都衙门的人将此事报到儿臣这儿，儿臣也觉得不可思议。特意亲自查了一番，果真不是诬告骁骑营。儿臣想到骁骑营的卫尉救驾有功，还是国舅爷的外孙，一品夫人的公子。便只能连夜入宫，问父皇怎么办了。”
弘业挑眉看向三子，他整张脸都埋下去，只能瞧他头顶玉冠，表情神色半点见不到。
“仁王，那你觉得这事怎么办？”
上官醇惶恐道：“父皇在，儿臣可不敢妄下主张。”
“孤让你说，你就说。”
“是，是。儿臣以为，若是平时，念在卫尉凌飞度救驾有功上可以给他一次改正的机会。但现在流民围京，社会动荡不安。若是姑息骁骑营所行，定会让商户寒心，百姓纷纷效之。那样，整个京都就又在动乱之中了。”
弘业点头：“仁王考虑周全，但如此大事，孤也不能听你一面之词，还是将骁骑营卫尉也叫来一起，当面问清楚比较好。”
内侍官接到旨意，小跑的出去崇明宫去宣凌飞度觐见。
前一日，烈阳高照，万里无云。
不过一晚，外面就变了天。
林舒一早醒来，觉得胸口压抑憋闷。站门口看看外面的天，乌云压境，天黑的如倒扣的锅底，眼看大雨将至。
天不佑民。
城外临时帐篷经不住这样的大雨。而出血热的病毒也会被横行的雨水带到四处各地。
以为会很快控制疫情，很快安置流民，现在看要做长期准备了。
出门想去东厢房看看林玥，又看见宋明玉急匆匆的走进门听雨轩。
不知道出了什么急事，宋明玉发髻松散，簪子歪斜都不顾的扶正。看到林舒，就急着叫一声：“舒儿，不好了。”
林舒迎上去，问：“娘，你别着急，出什么事了吗？”
宋明玉一把拉住林舒的手，急切道：“舒儿，不好了，你哥哥出事了！”
“啊？”林舒惊愕不已：“娘，慢慢跟我说。”
宋明玉怎么能不急，她红着眼窝道：“刚刚陈耿来报，你哥昨晚在骁骑营当值，半夜，有差人去宣他进宫面圣。然后一直到早上还没有回来。”
林舒哭笑不得：“娘，我哥进宫面圣肯定是说公事。说晚了就到现在没回，不是很正常么？”
宋明玉摇头道：“舒儿，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陈耿跟娘暗示，有人去跟皇上告状，说你哥自从做了卫尉后，恃宠而骄，趁着京都动乱，到处打砸抢，和土匪暴徒无异。”
林舒听宋明玉说到这，笑不出来了。
自己怂恿凌飞度去抢储秀阁劫富济贫。后来才得知储秀阁是上官醇的生财之处。那不用说，这进宫告状的肯定是腹黑大恶人上官醇了。
“娘，你别着急，先回去等消息。我这就进宫去看看怎么回事。”
宋明玉抓着林舒不撒手，冷了眼神：“舒儿，你哥哥进宫以后就没了消息，你若是再有个三长两短，娘可怎么活。你不能进宫，娘去找宋元正！”
“娘，你觉得宋元正会帮你么？”
林舒一句话，给宋明玉问住了。
“宋元正一直讨厌我哥是事实。二舅丧期，你执意和林重安和离，也让宋元正丢尽了脸。如今宋元正称病告假已经多日不上朝。怎么会为了哥哥的事，去跟皇上求情？”
宋明玉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林舒安抚的拍拍她手：“所以，还是我进宫。这事的我怂恿的，该我出面。我保证，我会平安出来，哥哥也会平安出来。”
宋明玉犹豫又犹豫，最好还是点头。林舒立刻让小青备车，让小红给自己换身衣服。
更衣后推门出去，门外台阶下背对站着一人。
林舒抽着眼角，蹬蹬下去台阶，又气又恼：“林玥你怎么又下床了？”
林玥不理会林舒的生气，只深深看她一眼：“走吧。”
“走吧？走去哪儿？”
“进宫。”
林舒真是要疯了：“我是要进宫，但我不会带你去。你自己身上什么伤你不知道啊。”
“无妨，已经好差不多了。”林玥看着林舒气急败坏的模样，又道：“我是你的贴身侍卫，你去哪儿我自然得在哪儿。”
林舒固执，可林玥比他还固执。两人僵持好一会儿，最后林舒妥协。让小青在马车里多加一床被子，带上林玥一起。
马车晃悠出凌府。
林玥侧卧在松软的被子上闭目养神，林舒坐在一边的小凳上满眼火气。
冠冕堂皇他是侍卫，可越看越觉得他是主子。他躺着，自己坐着。他说话，自己遵从。这主子当的真是窝火。
“咔嚓”一个响雷头顶滚过，震的车厢都颤了两颤。
林舒掀开车帘子往外看看，一大片黑云翻着浪的往头顶压来，好像龙王闹海似的汹涌壮观。
“林玥，可能要下冰雹了。”林舒担心道。
“那便下，我们也挡不住。”
林玥声音响在林舒耳后。非常近，呼气就落在她的脖子上。
林舒猝然转头，见林玥已经起来，正伏在她身后凑着她掀开的车帘也在看外面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