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顾不得再睡,赶紧披衣起来,简单洗漱后跟着凌飞度出门。
迎着晨雾,纵马疾驰,不多时就出了城门。
在郊外五里的一片空旷平坦处,士兵们支起了一片帐篷,每个帐篷里都挤了二十个流民。
林舒粗略一数,竟有二十几个帐篷,“一夜之间,竟多出了几千流民?”
她隐隐觉得不对劲。
京都是皇城重地,外面有一层一层的官兵把守,定不会允许大规模的流民涌进,威胁到皇亲贵胄的安全,威胁到统治。
凌飞度深深的叹了口气,“老老小小的,共有四千一百八十二人已登记在册,而刚才又折损了两个。”
不远处,帐篷里时不时传出悲痛的哭声。
林舒有些喘不过气,“哥,昨天流民要进城,你可有觉得什么蹊跷之处?”
“昨天流民同时围在东,西,南三个城门,拼了命的要进城。他们的情绪很是激烈,后来还一度失控了。现在想想,里面有一些人比较健硕,可千里跋涉逃难的流民应该是体虚瘦弱,无力吵闹。”
林舒笃定,“有人混进流民里故意引导流民作乱,图谋不轨。”
凌飞度想到昨日疯狂的场景,呼吸不由得沉重了很多。
他看了眼面色凝重的妹妹,眼眶有些热,别人家的千金都在纵享荣华富贵,过着岁月静好的神仙日子,他的妹妹却要为他筹谋,替他分忧。
若是能选,凌飞度宁愿妹妹还是从前那个骄纵任性的混世大魔王,不要这么懂事,不要这么运筹帷幄,至少这样能活得轻松自在。
林舒见他眉头紧锁,只当他着急,便道:“哥,不用太担心。你赶紧下令关闭城门,调动手下加强皇城安全戒备,谨防有人伪装成普通百姓混入城。”
林飞度:“私关城门是大罪。”
林舒从袖子里摸出通关龙牌,“拿上这个,你先下令关城门,然后进宫面见皇上,说明情况。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何况无君令。再说了,事有轻急,皇上不会怪罪我们。”
凌飞度颔首,拿上通行龙牌,带着几个侍从纵马离开。
过了会儿,他调转马头,将最得力的手下陈耿留下,“一定要寸步不离的跟在小姐左右!”
陈耿领命。
林舒感动之余,看了看天色,再次催促。
凌飞度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纵马离去。
林舒看着他们的背影隐没在远处的浓雾中,回过神来,拿出手术时用的口罩和一次性手套带上。
新奇的装备,看愣了陈耿,“小姐,这是?”
“防止可能感染的保护用具,走,带我去看那两个死者。”
陈耿忙在前面带路。
穿过临时搭建的帐篷,林舒清楚的听见了一声又一声的咳嗽声。
时不时还有灾民抓着裤腰带,挤出帐篷,慌慌张张往树林里跑。
每个帐篷外都守着士兵,他们挺直脊梁站在风里。
林舒很佩服凌飞度的执行力,昨天她提了一嘴流民可能会携带瘟疫,现在能看着的士兵就全都带着面巾,手也藏在衣袖里,通身没有一处暴露在空气里。
朝他们颔首后,林舒进了一个帐篷,里面人太多,个个都挤着坐在一起,脸色蜡黄。
林舒挑了几个面有病色的灾民做了检查,发现有出现抽搐症状的,有身体出现红斑的,还有浑身疼想蹲坑的。
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
是肺炎?还是痢疾?
她除了帐篷,又去看死者。
死者被平放在一块小空地上,周围有几个士兵守着,一个是老翁,一个是稚子。
林舒蹲下身就要检查死者,却被忽然出现的一只手拎住衣领,又被拽了起来。
转头,见是林玥,脸色正铁青。
“快松开我,我要验尸。”
林玥不松手,反而将林舒儿拽去一边,压低声音道:“他们因瘟疫而死,你小心被感染上。”
林舒叹息,“我是大夫,这种时候,谁都可以走远点,但我不行。”
“天下郎中那么多,不是非你不可!”林玥的额头青筋暴跳,直接将人抱了起来,压在怀里。
“他们若是能看,史书上能出现这么多瘟疫横行,死伤惨烈的记录?”林舒拼命挣扎,从他的怀里逃了出去。
脸不知为何有些发烫,她猛喘了一口气,冷声道:“不要再烦我,不然我让士兵撵你出去!”
她凶他,还当着外人的面!
林玥狠狠的捏着手指,迫着自己不要冲动,他的眸色很冷,仿佛能冻住晨雾。
林舒疑惑的看着他,颇有些不知所措……自己刚才一着急,口气是不是太重了?
见她仍然不开窍,林玥甩袖,转身就走。
林舒顾不上他,因为职业,她只能争分夺秒的检查死者。
而后,让陈耿去请军医。
刘军医来到小空地,拱了拱手:“小姐,您找我。”
“刘先生,您觉得此次出现的瘟疫是什么?”
刘军医不确定的道:“老朽不敢断言,不过患者有腹痛腹泻症状,像是是霍乱。可他们又有高热、抽搐症状,看着像伤寒。”
林舒点头:“寒战,高热,身体出现红斑,是典型的出血热特征,也就是刘先生说的伤寒里最厉害的热毒伤寒。”
刘军医叹气:“伤寒疫症很棘手,人一旦出现症状,如果得不到有效治疗就会很快死亡。至今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引起的,因此,也没有什么特效药。不过是头疼治头,脚疼治脚罢了。”
“我知道。”
林舒遇同行,很是耐心,“热毒伤寒起因是流民居住的地方发生水患。水患淹了土地,导致老鼠无处栖身到处逃窜,还淹死很多。流民饥饿,捡死老鼠或是抓老鼠充饥,便引起了伤寒。”
刘军医惊愕不止:“小姐的意思是,老鼠身体携带伤害病毒,人吃了带病毒的老鼠,或是接触了老鼠污染过的水或事物,就会染病?”
林舒点头:“的确是这样。”
“想不到小姐小小年纪,居然对伤寒有如此了解。刘某真是佩服,佩服!”刘军医对林舒长揖一礼,躬身九十度久久不起。
“这可使不得!”林舒忙给刘军医扶起来。
“论年纪,刘某是不该对小姐行此大礼。但小姐一席话,让刘某受益匪浅。尊师重道,这一礼,您当得起。”
林舒尴尬一笑后,给陈耿布置任务。
“吩咐下去,不管流民还是士兵,不管有病还是没病的,都一定不能再喝生水。第二,所有人统一安排如厕的地方,一定要远离水源。 第三,设警戒线,派士兵严格看管流民,不准四处流窜。违者,就地斩。第四,死者不土葬,不管是谁一律火葬。”
陈耿临危不乱,按照指令一条条执行。
林舒放心了许多。
这时,刘军医问出最关心的事,“您有什么良方遏制这场瘟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