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孩子,这么多年了,你始终不愿意回家来看一眼,如今终于是回来了。”
“来……过来,让奶奶看看你。”
老人床头放着一些医疗器械,原本是吸着氧的,可就在一个小时前,她摘掉了。
到了该走的时候,再赖着就不礼貌了。
霍庭啸抬步,一步步朝着老人走去。
苏落宁其实能够看得出来,自到了霍家门口之后,他的心情便有些不好。
也不知是什么事勾起了这位万鬼之王的心思……
他走到床畔坐下,握住了老太太的手。
“奶奶,是我回来了……抱歉,来晚了。”
老太太轻轻地吐气,她眼神留恋的落在霍庭啸脸上,不知看了多久,叹息一声。
“怪……怪老天啊,害的你,受了好多苦。”
霍庭啸轻轻摇头,他看似完全融入进去了,在这场临别中表现出了该有的悲痛。
可实则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召唤出了聚泪烛。
那烛台浮出他的掌心,在他掌心上下转了两圈之后,便又重新融入回去。
霍庭啸微微皱眉。
将死之人最后至纯至真的泪水……
难不成,老太太对自己根本就没有片刻的真诚过?
霍庭啸脑海中一时间浮现出了很多回忆,那曾是自己小时候的画面,他虽是万鬼之王,可在未曾记起苏落宁之前,记忆都是这世间人类给予。
从五岁开始记事……
他是霍家私生子,五岁被接回霍家来。
那时候太小,因为私生子的身份,总受着霍家其他小朋友的欺负,几乎没人待见他。
他的性格又过于孤僻,向来不跟其他小朋友一起玩,故此总是吃不饱饭,再说了,欺负之后只能一个人蹲在角落里默默的落泪。
那个时候有一只温柔的大手,从黑暗中伸出来,轻轻的牵着他,告诉他被人欺负了,要反击回去,遇到不公的事情一定要站起来,为自己讨回公道。
那时,霍庭啸在霍家唯一的牵挂和温暖就是霍家老太太给的。
他那个性格孤僻,不爱与人亲近的性子自此也一口一个奶奶的喊着,他们不知就这样彼此相伴了多少年,终于在他15岁那年,他被霍家老爷子赶出来。
霍庭啸至今记得那天的雨下的有多大。
可在那冰冷刺骨的雨水冲刷下,他穿着单薄的衣服,背着被雨水淋湿的书包,站在霍家老太太面前。
那时的他已经有了很强的自尊,那些骄傲和自尊让他不会在任何人面前说软话,低头。
可唯有在那人慈祥的面孔出现在面前时,他下意识的想要将脑袋伸过去,让奶奶伸出手轻轻的揉一揉,那是这世间仅有的温暖。
“奶奶。”
他轻轻开口。
满怀期望的目光,盼望着老人能开口说出一句挽留的话,不需要太多,只要一句就可以了。
可老太太却面色冰冷,几乎是从未有过的冷淡。
“你走吧。”
霍庭啸只觉得心口有什么东西碎裂了一样。
他几乎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盯着老太太。
“你的到来给家里带来了不幸,从此之后踏出我霍家门,便不再是霍家人,以后也不用再回来了。”
他以为,霍家任何人都会讨厌他,盼着他的离开,可起码有一个人不会。
可他没想到……
霍庭啸当时甚至没有勇气再开口问一句,为什么。
他就那么背着自己的书包,挺直脊背转身离去。
应了老太太的话,踏出霍家门就不要再回来。
他也确实如他们的愿没有再回来过……
”
……
“孩子,这些年在外面,受了好多苦吧?”
霍庭啸轻轻皱眉。
他一次为自己的判断失误而觉得愧疚。
老人已经满脸褶皱,双眸中神色浑浊,她已经是油尽灯枯之势,可即便如此,却还在强撑着。
她那双眼中所有的神色尽在霍庭啸身上,眸中疼爱的神色不假。
她光是盯着霍庭啸,眼角泪水便一滴一滴往下砸。
可多泪水中没有一滴是为他而流。
霍庭啸一颗心变得坚硬冰冷。
他伸手牵过苏落宁。
“奶奶,我结婚了,这是我妻子。”
那一刻,老人眼底神色变得复杂无比。
她眯了眯眼,握着霍庭啸的手一寸一寸收紧,像是要将他的手骨都给捏碎了。
可奈何老人力气有限,哪怕用尽浑身力气也只有这么点能耐。
“奶奶,我现在过得很好,事业有成,也娶了自己心爱之人,你……不为我感到高兴吗?”
老人脸上的神色几乎骤然变。
她一把甩开霍庭啸的手。
哼哼冷笑着:“你事业有成,还结了婚,没想到你居然混成这副样子了。”
她咬着牙,此刻,那副慈祥的面孔变得张牙舞爪,狰狞无比。
“你将日子过成这样,可怜了我那些因为你陪了葬的孙儿们!你这个灾星,祸害!你怎么还不去死?”
她恶毒的诅咒着。
“你这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原本就不该出现在霍家,是你让我们霍家一步步走向衰败之势!”
“你不该出生,你早就该死了!你怎么还不去死啊?”
“你去死啊!”
她撑着自己的身体,想要起身,伸出手想要抓霍庭啸一把。
可苏落宁眼疾手快将人的手拍下去。
“你这是在做什么?”
苏落宁心口上下起伏,一股子燥热的火憋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若非这是个将死之人,她怕是要狠狠的教训一番。
“见女人!不怕死的吗?居然敢陪在这样一个祸星身边,你不怕自己也被他克的离奇惨死!?”
“老人家,看在你曾经也陪伴过霍庭啸的份上,我劝你嘴上积德。”
霍庭啸低着头,他眸光垂下,一副深沉的样子,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的欢喜雀跃。
在苏落宁可以看到的时候,他嘴角微微扬起……
“你若真要怪,便要怪命运的安排。人是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你凭什么将这些怪到霍庭啸头上?”
“可若不是他的出现,我霍家如今还好好的!”
“凡事有因必有果,他出现,克你霍家,说明你霍家之人欠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