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落宁这才发觉自己开始脚不沾地的飘了起来。
漫天飞雪中,她毫无目的地的飘着。
在一处被天雷夷为平地的房区,苏落宁看到了已经变成鬼魂的容时。
他双膝跪地,整个人俯趴着,近乎是一种疯魔的姿态。
他徒手刨着,想要挖开这片废墟。
可,大冬天的太冷了,他那两只手早已经变的血肉模糊,手指搓掉了一半。
可他浑然不知,还在刨着。
原来,冥界容时受惊丟掉的魂魄只是一半。
他的另一半早就飘到了自己疯狂成魔的执念意境中。
面前的这片废墟,不知他这样坚持不懈的挖了多久。
苏落宁飘过去。
“容时?”
那人毫无知觉。
“别挖了,我早就已经不在了。”
他还在飞速刨坑。
忽然,漫天飞雪停顿,眼前的画面一转。
这些被夷为平地近乎粉碎的建筑物,像是梦幻拔地而起。
从最初不怎么发达的小建筑物到肆意发展,飞速前进到更高科技的高楼大厦。
马路上车流如潮。
而那人,依旧站在某个墙角,他糜烂截断的双手只剩下两条短臂。
可那两条短臂还在坚持不懈的敲击着面前贴着华贵瓷砖的墙壁。
岁月流转,不知经过了多少年,在那战火纷飞的年代,他的魂魄无人去渡。
他彻底的被遗忘在了这个角落里。
他用自己疯魔的执念,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这个地方看着战火平息,高楼建起。
他身上还穿着那一身多处破损,血迹斑斑的军大衣。
他面容消散,五官不辨,双眼只成了一个洞。
可他还在喊着。
阿落。
阿落……
一声又一声。
这就是自己的卜卦铜钱会替他指引道路找到自己的原因。
前世因,今生果。
果然要用这样的法子来偿还了。
“容时?”
苏落宁又喊了一声。
这次,他的残魂像是感知到了,他机械化的转动自己的头颅缓缓看过来。
可,岁月流逝,时间过去太久了,他脑袋从脖颈上分离掉下来滚到了苏落宁脚边。
苏落宁弯腰将他的骷髅头捡起来。
她走上前,将脑袋安上去。
结果安反了。
苏落宁重新摘下安好。
她看着容时,轻声开口:“实在是太久了,再深的执念也该消散了。”
“容时,放下吧,别再让自己久困牢笼。”
残魂像是听到了,又像是没听到。
他缓缓扭过头去,正要再敲击墙壁。
苏落宁忍痛,一张符咒贴在了他黑黢黢的脑门上。
“该放下了。”
顿时,这一抹残魂宛如烟云消散。
与此同时,一缕白光自愿的钻进了苏落宁腰间的收魂玉瓶中。
……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苏落宁再睁开眼,她回到了冥界。
容时的魂魄也在身侧。
苏落宁牵着他往外走,脚下地面忽然震动。
这是长明灯快要灭了?
“不好,快走!”
此刻她实在没法温柔下去了,直接粗暴的提起容时的魂魄,不由分说将他塞进了玉瓶里。
方才是有执念挡着,故此他的魂魄跨不出冥界。
此刻执念消散,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她脚下步伐快速的飘,只是脚底震动感越发频繁。
苏落宁稳住心神。
“落宁?”
“落宁!”
是许清棠的声音。
长明灯燃尽,许清棠和风宴急了。
他俩在疯狂的喊着苏落宁的名字,试图将人唤醒。
“没办法,只能醒过来了。”
魂魄如此强制入体,虽说自己会在某一段时间元气大伤。
可现在除了这个办法,没其他法子了。
她手指结印,正要用这个法子醒来,忽然,脚下一条阳间路铺展开来,延伸到冥界入口。
地面翻滚,一道黑印铺天盖地涌聚眼前。
“冥王大驾,闲人退让!”
“冥王大驾,闲人退让!”
“冥王大驾,闲人退让!”
……
小鬼扯着嗓音细吼三声。
顿时,方圆百里之地,连一只小鬼的身影也没了。
冥界之王一袭滚滚如云黑袍,他脚底踩着万千黑鸦。
那双眼盛着火灼之光。
“玄门大师入我冥界为何不来鬼府坐坐?”
苏落宁冲着对方抱拳行了一礼。
“我一阳寿未尽之人,久待冥界实在不好。”
冥王轻笑,大手一挥,那些阻挡苏落宁出冥界的屏障自动退避两旁。
苏落宁虽知道自己在冥界没什么恶鬼敢公然阻拦,可也实在没想到自己来一趟冥界,居然惊动了堂堂冥王殿下亲自来相送这一趟。
她略有些受宠若惊。
既有了冥王开路,就算长明灯燃尽,她被强制叫醒,也依旧对元神造成不了什么伤害。
她便大摇大摆,在百鬼的注视下走上了出冥府的路。
……
“奇怪,这人什么来头?居然敢让我们冥王破例给她开路!”
“这种待遇从古至今没有过呀!”
“是啊是啊,难不成是咱们冥王的意中人?”
“我看像……哈哈哈哈……”
……
远处小鬼皆哈哈大笑了起来。
冥王只觉得自己身侧冰冻之感席卷而来。
他咬牙,忙给牛头马面使眼色。
还不将这两蠢货丢入轮回道?
再下去身侧老鬼怕是要发怒了。
“阎浮,这可是在本王的地盘上,你最好收收你那脾气。”
“哼。”黑影十分霸气冷傲的转身,身影消散。
“用完了就丢,毫无道义可讲!求人的时候居然如此趾高气昂,偏偏本王还不得不应承。”
“一个万年老鬼,一个玄门大师,还真是一个都不好惹。”
……
这边。
缘来事务所。
许清棠哭的红了眼。
终于,不知道在自己第几次摇晃她的身体,声声喊着她的名字时。
苏落宁缓缓醒了过来。
“落宁!”许清棠心中大喜,“你终于醒了。”
苏落宁冲她弯弯嘴角:“别担心,什么事都没有。”
她起身将腰间玉瓶摘下,引出瓶内两缕魂魄引带了容时身体里。
又过了一会儿,容时也跟着醒来。
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左右看看,见容时,抓着床单的手微微一紧……
是宁宁,也是阿落。
“怎么样,可有感觉身体不适?”
容时摇头,眼睛牢牢盯着苏落宁。
“你又救了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