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怨恨生气的人都没生气,他在急躁些什么?
苏落宁指尖凭空画符,食指轻轻点在苏渝辰眉心。
男人一下子变得呼吸平稳。
他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继续往下看……
那原本布置热闹喜庆的府邸,燃起熊熊大火。
连带着二八芳华的新嫁娘。
做完这些,苏渝辰整个人都像是疯魔了,他双眼赤红,垂着肩膀傻站着。
冲天火光吸引了周遭的人前来,人们开始忙着救火,此刻谁也没空问这把火究竟是谁放的。
大家自然也没注意到那失魂落魄,披头散发,宛如乞丐一样的男人。
苏渝辰落着泪,在深秋的夜里一瘸一拐的回家。
屋内燃着一豆烛火,父母小声书谈论的声音被他听了祛。
“辰儿这孩子过于偏激,知道桃夭成亲了,指不定怎么闹呢。”
这是母亲的声音。
“管他怎么闹,总之成亲入了洞房,生米煮成熟饭,他再闹也不能翻了天去。”
母亲拖腔带调,长长的叹息一声:“就是苦了桃夭这孩子,小小年纪,为了辰儿的前途和安全,就那么牺牲了自己。”
站在门口的苏渝辰,原本透着沉沉死气的双眸忽然一动。
他颤抖着手,一股难言的恐惧涌入心口,此刻,他竟有些害怕母亲往下说了。
他手落在斑驳的土墙壁上,几乎将半张脸贴上去听着。
父亲道:“这辰儿虽科考落榜,但被尚书府家的千金看上倒也算是一条出路。”
“这次若非尚书府派人前来传话,咱们还不知道辰儿还有这颜遇。再说了,孙院外家的儿子喜欢桃夭,辰儿日后又是要娶了尚书府千金做娘子的。”
“这样算来,老天爷如此安排也不枉费是桩好事,算是成全了两对有情人。”
……
他们的谈话还在继续,似模糊又清晰。
字字句句敲在耳畔,一股冷风从四面八方吹来,苏渝辰只觉得通体冰寒。
他呆呆站着。
尚书府千金?
他何时要娶那姑娘了?
是了,脑海中灵光一闪,苏渝辰猛然记起自己曾给那小姐写过一封情诗。
可那诗是那位小姐花重金要自己笔墨代替的。
怎么会呢?
正当此刻,苏母又说了一句:“咱们家都穷的揭不开锅了,若非这些年桃夭用自己浆洗缝补赚来的钱供着咱们一口吃,咱们老两口怕是早就没了。”
父亲也跟着叹息:“还有辰儿上京赶考的所有银两,那可都是桃夭一文一文攒下的。”
“他爹,咱们认桃夭做干女儿吧。”
“这主意不错。”
屋内,两个老人的想法一拍即合。
苏渝辰却傻了眼。
这一切,从头到尾就是错误的。
桃夭!
桃夭!
眼中泪水滚滚而下,他顾不得其他,疯了一样的往孙府跑。
分明只是短短的一程路,可他却觉得那样漫长,绝望到心底淌血!
他脑海中涌现和桃夭在一起的时候每一个画面。
最后,画面定格,变成了自己手中长剑刺穿女子身体的那一幕。
热血飞溅,她眼底甚至还带着一丝见到自己时的欣喜欢快。
那样纯真毫无保留的神色,只有面对自己时才有……
可他那个时候在干嘛?
他将他们的那一枝定情桃花枯枝折成好几段。
将自己在京中闲暇时写下的情诗一封封撕掉。
他的心被什么东西蒙蔽。
他甚至忘了桃夭是个多么怕疼的姑娘。
那一剑刺中时,她该有多疼,多疼啊?
老天爷!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他简直猪狗不如!
他一路狂奔着到了孙府门口,近远处的邻里都在忙着救火,但冬日里天干物燥,火势太大,以至于那火到现在还未曾灭掉。
桃夭!
他不顾大火往里冲,有人拦下,但他力气太大,那人没能拦得住。
他确实找到了桃夭,可中间一堵火墙将他挡在外面。
那害羞时,低着头,眉梢眼角处总带着一抹桃色绯红的女孩儿倒在血泊里。
她活着,亦或者,已经……
苏渝辰哭着大喊,那人终于有了一丝反应,她缓缓睁开眼,嘴角血迹凝固。
她手里紧紧捏着个东西,苏渝辰定睛看,是一支桃花簪。
“桃夭,等我以后赚了银子,就给你打一支桃花簪子。”
“真的?”
“不骗你。”
……
你没能送我的簪子,我自己买,就当你送我好了。
在摊贩手里买下这支簪子时,桃夭心里是这么想着的。
她是从远处的村子逃荒来的,记事时奶奶便告诉她活着最重要,不管何时都要拼命活着。
所以,她自小就惜命,哪怕家中贫穷,有了上顿没下顿,她也依旧很努力。
稍年长了一些便去镇上有钱人家里寻些浆洗缝补的活来干。
大冬天的,手指皲裂,手上长满了冻疮她也不觉得疼。
可她没想过自己会死在苏渝辰手里。
她原本该挣扎的,可看到下手的人是苏渝辰,她便放弃了。
死就死吧。
不能嫁你,那就赴黄泉,来生不再相见!
苏渝辰是眼睁睁看着桃夭在自己面前被大火吞没的。
房柱掉下来,火蛇涌上她全身。
他似乎还听到了桃夭临死时,溢出唇角的痛呼声。
他是被镇上的人连拉带拖拽走的。
这些人原本谁也不知道这场灭门惨案是他一人所为。
一开始都在同情这个寒窗十年,名落孙山,回村后,心上人又嫁旁人的可怜人。
也就是在那几天里,苏渝辰变得精神失常,疯疯癫癫。
哪怕桃夭被烧的只剩下一个头颅的尸体被抬到了家门口,他也没勇气看。
后来,镇上又传出苏渝辰主动投案的消息。
尚书府那小姐来时,苏渝辰已经成了个疯子。
他怀揣着一把匕首,在趁其不防备时狠狠刺上去。
好在那小姐周身有保镖护着,她生的娇美柔弱,一双柔荑指着苏渝辰。
“竟真成了个臭乞丐,本小姐这次是看走眼了。”
“来人,他被问斩后,尸体丢到山上喂狗去!”
也是在那一年深秋,灰白的枯枝上,寒鸦站立。
苏渝辰死了,人头落地,尸骨被弃,野狗分食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