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见这声六少爷,沈晚儿就在心里叹气。
沈恒曾经说起过,上北县这周家六公子名唤周禹,是宰辅周城的庶孙,母亲是身份卑微的歌姬,十来岁就被送到上北县。
当时沈恒还跟她感叹,这六公子身边没长辈管教,整日四处浪荡惹祸,将周家的脸面都丢光了。
“哎呦,六少爷,可使不得啊。”周管家顾不上害怕,也进了院子,苦口婆心的说:“我的六少爷哎,昨天我亲眼看见的,这院子真不干净。”
周禹嗤笑道:“管家,你是老糊涂了么?这两人就是江湖骗子,还愣着干什么?把他们打一顿,撵出去。“
庞是非挺着背,站在原地,看着一副不惊不乱的样子,实际上腿肚子都在发抖。
“且慢。”沈晚儿淡笑着,往前走了几步,说:“听公子所言,是觉得这院子里没有地煞,一切都是我们故弄玄虚?”
周禹眼前一亮,暗道这女骗子长得真是不错。
对着漂亮的姑娘,他总得多些耐心,语气也缓和不少:“不错,鬼神之说不过是糊弄无知百姓罢了。”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们没有实实在在的证据,的确无法让六少爷相信。”沈晚儿双眼一亮,脸上浮现出笑意,“不如我让六少爷亲眼看看,如何?”
周禹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你要让我看地煞?”
沈晚儿点头,“您不是不信我们说的吗?既然如此,我只能让您亲眼看一看了。”
周管家听的眼皮直跳,急忙说:“小沈大师,我们六少爷身份尊贵,可受不得惊讶。”
周禹打量着沈晚儿,双手环胸,笑的浪荡:“你若是能让我看见地煞,我给你们双份的酬金,要是看不见,你留下来陪我三日。”
他的视线黏在沈晚儿身上,“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
沈晚儿心中气极,脸上的笑容却更大,“一言为定。”
今天不把他吓得哭爹喊娘,她不姓沈!
沈晚儿关好院门,贴上一张镇煞符,然后走到右厢房前,“地煞就在里面。”
她拂过胎灵,引出一缕鬼气,食指一弹,鬼气飘进右边厢房,不一会儿,厢房里传出滋啦滋啦的声音,像是有尖锐的东西在门上划动。
周禹脸色一沉,不由得站直身体。
响声持续了一刻钟,突然消失。
他呼出口气,冷笑着说:“这便是地煞存在的证据么?未免太……”
“啊,鬼啊。”有仆从指着厢房窗户,惊慌大喊,打断了周禹的话。
周禹看过去,就见一道影子从窗户后一闪而过,“不过是道影子,有什么可怕的?”
沈晚儿退后两步,又从胎灵上引出一缕鬼气,弹到周禹身上。
周禹只觉得身上突的一凉,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寒战。
与此同时,厢房的屋门突然被风吹开,众人只见一道影子从屋中冲出来,下一刻,周禹只觉得肩膀一重,一抬头,就对上一张惨白人脸,眼窝深陷,眼中是刻骨的仇恨,恨不得将他抽筋剥骨。
周禹瞪大眼睛,一口气梗在喉咙里,叫都叫不出,只能发出呼哧呼哧的喘气。
院里的仆从也都给吓傻了,直愣愣的盯着那曲腿跪在周禹肩膀上的影子。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周管家,“六少爷!”他大喊一声,不管不顾的朝着那道影子扑过去。
沈晚儿上前两步,一枚铜钱打过去,影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逃回了厢房里,她急忙关上房门,拍上一张镇煞符。
屋中刮起呜呜的风,吹得门窗哐当哐当的响,风中仿佛还夹杂着女人哀怨又充满恨意的哭声。
周管家扑了个空,撞到了周禹身上,他正被吓得腿软,两人直接摔成一团。
被吓傻的仆从也反应过来,连忙把他们扶起来。
“六少爷,您现在是否信了?”沈晚儿笑吟吟的问。
周禹额头冷汗直流,咬牙道:“你故意吓我。”
沈晚儿无辜极了,“不是您要眼见为实么?”
周禹气急,却无法反驳。
庞是非看得手心冒汗,瞥了沈晚儿一眼,心想往后他可不能再得罪这小丫头,年纪不大,心肝黑的很呐。
“本少爷说话算话,你要是把这地煞镇压了,我给你双份的酬金。”周禹扶着腰,指挥仆从去搬了椅子,沏了热茶来,“本少爷就在这里看着。”
“六少爷,此地危险。”周管家跟个老妈子似的,在周禹耳边絮叨。
周禹靠在椅子上,也不搭理他。
沈晚儿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周禹,没有反对,布好阵法,她对庞是非说:“你去护着六少爷。”
庞是非点头,站到周禹旁边。
沈晚儿将胎灵放到阵眼处,揭开屋门上的黄符,影子再次冲了出来。
周禹身体僵住,不由得屏住呼吸,却发现那影子竟没有冲着他过来,而是在院子中央转圈,仿佛被困住了。
沈晚儿悄无声息的站到震位,周禹揉揉眼睛,皱眉问周管家:“你还能看见吗?”
周管家摇头。
先前他还看见了一道模糊的影子,现在除了满院的杂草,什么都看不见了。
沈晚儿一挥袖子,“去。”
一道白气从她袖中钻出,黄皮子精冲入阵法中,跟影子打了起来。
沈晚儿在旁看着,只要影子露出破绽,她就是一枚铜钱打上去。
三次过后,影子已经十分虚弱,身体都有些飘忽。
沈晚儿看准时机,掠进阵中,右手张开,竖在影子眼前,掌心的血符颜色瞬间消退,同时影子被吸入血符中。
她眼中染上杀气,五官狰狞,当即盘腿坐下,双手掐着莲花指,口中默念往生咒。
黄皮子精蹲在沈晚儿跟前,暗暗心惊,他这主人比他想象的厉害得多。
渐渐地,沈晚儿眼中杀气褪去,神情恢复平静,她闭上眼,引导着身体里的那股热流走遍四肢,最后归于丹田。
地煞已经被她送走。
棺材子,生来能通阴阳,她本人就是一条通往轮回的路!
等她再睁开眼,指尖凝出一团淡薄的黑气。
黄皮子精双眼放光的盯着那个团黑气,喉咙不停的吞咽。
“张嘴。”沈晚儿手指一弹,黄皮子精嗷呜一口,把黑气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