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沫说不出话来。
她从高中就开始利用节假日打工，遇到过好人，当然也遇到过坏人，像Jessica这样不客气的，还不算她迄今为止遇到的最坏情况。
只是怎么说呢，会有一点点幻灭吧。她对顾氏集团是抱着百分之百的期待来的，她以为大公司除了福利待遇好之外，员工素质也高，就像她以前听过的一句俗语——“半桶水，响叮当。”她以为，当人身处在一定的高度，能力、德行等各方面都会比一般人高，自有一种境界，但，好吧，终究是她想当然了。
看到宋沫不敢回嘴了，Jessica这才暂时消停，“没有纸就去资材部领，看你耽搁大家多少时间！”
宋沫低头说了声好的，退出了会议室。
她不敢再问Jessica资材部在哪里，这种简单的问题好像会侮辱到Jessica，虽然她上午才说过不管有什么问题她都可以问她，但这个时候，她可以相信时念安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宋沫决定另辟蹊径，她看到打扫公区的保洁阿姨，上前礼貌地问：“阿姨，你知道资材部在哪里吗？”
保洁阿姨是个和蔼可掬的中年胖女人，她很亲善地给宋沫指了地方，“在二楼，机房旁边。”
“谢谢。”
宋沫搭乘电梯来到二楼，按照办公室的门牌顺利找到了资材部，但这只是漫漫征途的第一步。
“你干什么的？”她一进门，坐在资材部第一排的一个小伙子就口气不怎么友善地问。
宋沫说明来意，“我需要领一些A4纸，请问一下，是找哪一位领？”
“哪个部门的？”小伙子又问。
“市场部。”
小伙子略微调整了下坐姿，先双击了下鼠标左键，再滑动鼠标，又单击了几下，最后说：“市场部的申请单还没到资材部。”
“申请单？”宋沫秀眉浅蹙。
小伙子看她这一脸茫然的表情，语气更不好了，“你没走申请流程？流程都不走，你就到我这儿来领东西？”
“不好意思，我是新来的，还不太清楚工作流程，请问你说的这个申请流程要怎么走？
小伙子看着挺不耐烦的样子，但还是跟她讲了，“在办公系统提交物料申请单，就是这个办公平台，你进去就能看到各种模块，按指引新增，然后提交，等各级领导签完字，申请单签核到资材部，就可以来领了。”
宋沫用心记下，并重头捋了一遍加深印象，她还有个问题想问：“这个流程一般要签多久？”
“我怎么知道？领导什么时候有空签单又不会告诉我。快的话，三五天，慢的话，半个月也有。”
要这么久呀？
宋沫面露难色，“但我们现在就没纸用了，我能......”
她话还没说完，小伙子就把她呛了，“那你们要提前申请啊。按照正规的流程，你们每个月应该在固定的时间点提交申请，并定期检查物资库存，如果物资耗材消耗超出计划，要分析原因，并拿出改善对策......”
小伙子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堆。
宋沫虚心接受他的批评，虽然她今天才第一天上班，她已经没有提前的空间了，但她现在既然是市场部的一员，便与市场部的荣辱联系在一起。既然她就职了这个岗位，那么这个职位的历史遗留问题，就是她应当处理的问题。
而且，她还很感激这个小伙子，尽管他是指责的语气，但通过他的话，她学到了不少东西。
“嗯，我下次会注意的。”宋沫谦逊地说，并用“江湖救急”的口吻拜托他，“这次你能不能先借我半包，等申请流程跑完我就还你。”
小伙子神奇地看着她，“还有借纸的？”
但最后还是借给你宋沫了。
看着这来之不易的半包A4纸，宋沫从中午就开始晦涩的心情有了一丝丝光亮。
她把借到的纸放进复印机，复印机自动开始工作，执行先前未完的复印程序。
宋沫拿好复印的资料走回座位上，这时她们的会正好也开完了。
Jessica看到宋沫手里拿着的东西，眼睛微微一眯，她怎么复印出来了？每回领用A4纸的流程不是都要跑几天吗，她是从哪里搞到的纸？
在Jessica看来，她可不会觉得这是宋沫的能力，她要的是让宋沫滚出顾氏集团！
如果宋沫能留下来，那她表妹要怎么进来？
劈头盖脸就骂过去，“会都开完了，你还复印出来干什么？浪费的纸张成本挂你头上？”
宋沫刚有点神采的小脸又黯淡了下去。
——
临近下班时分，Jessica用企业微信给宋沫发了一份PDF资料，“这是H&G客户的品质要求文件，你把它翻译好，明天早上之前发给我。”
宋沫先回复了一个收到，然后她打开文件一看，二十一页。
这工作量显然不是一两个小时可以完成的。
首先，PDF格式不能直接编辑，她只能看一句，翻译一句到Word文档里；其次，文件中有好些专业词汇宋沫不认识，虽然她能用翻译软件查出单个英语单词的意思，可合在一起总感觉怪怪的，她有些拿捏不准，这对她来说才是更大的困难。
但工作已经交到她手里，她能怎么办呢，迎难而上呗。
宋沫开始翻译起来，一行，一段，一页。
因为是第一次翻译专业性的文件，宋沫很谨慎，有些话要反复琢磨、推敲，进展不快，Jessica是在五点十五分把文件发给她的，到了六点半，她才翻译了两页。
照这种速度，她大概需要十个小时才能翻译完。
也就是说，她得通宵加班才能达到Jessica“明天早上之前把文件发给她”的要求。
宋沫没有去吃饭，就坐在工位上埋头苦干着。
不知不觉，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办公室里的其她同事陆陆续续地下班了，宋沫心无旁骛地工作着，未曾留意到时钟已悄然来到八点。
翻译好六页了，宋沫正想喝口水，伸伸腰，毫无预兆的，电脑黑屏了。
刚端起水杯的宋沫当场傻眼，什么情况？
答案很快揭晓，坐在她旁边的May看着她呆愣的样子，再看看她的电脑显示屏，哂哂地说：“不好意思啊，我习惯在下班前关掉电源插座，节能减耗，你那边的线路开关跟我的是在一起的，所以我这里一关，你那儿也没电了。你的文件都保存了吧？”
宋沫的脸色更晦暗了。
完了，她好像没有保存。
看她这表情，May对答案心知肚明。
可她非但没有一丝愧意，反而把宋沫说了一顿，“你要养成随手保存文件的习惯，这是最基本的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