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芝转身,石莲因那短暂的松懈而分神的刹那。
熊风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他没有去看石莲,大手一捞,就将惊魂未定的石花整个从石莲的钳制下带了出来,稳稳地护在了自己身后。
这一下变故太快,石莲只觉得手臂一空,她痛得弯下腰,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手臂。
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诡异的青黑色,并且那颜色还在不断加深、扩散,仿佛有毒虫在皮下啃噬,带来一阵阵钻心的麻痒和剧痛。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石莲惊恐地抬头,看向熊风,又转向林芝,声音尖利,“我的手!好痛!这是毒!你给我下了毒!快把解药给我!快点!”
“哦?”林芝缓缓转回身,目光落在石莲痛苦扭曲的脸上和那条迅速变色的手臂上,眼神冰冷,没有一丝波澜,嘴角甚至勾起一抹极淡的嘲讽,“现在知道痛了?知道要解药了?你拿着毒果,想要塞进石花嘴里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她会不会痛?你拿着石刀,抵着她脖子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她会不会死?”
她顿了顿,语气越发森寒,“怎么,只准你石莲下毒害人,就不许别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
“我……我那是被你逼的!”石莲强自辩解,但手臂上不断加剧的痛苦让她冷汗涔涔,面色惨白,“是你们闯进来!是你们逼我的!快给我解药,不然……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林芝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轻轻嗤笑一声。
她不再理会歇斯底里的石莲,转而看向被熊风护在身后,仍旧瑟瑟发抖,眼神却带着一丝茫然和空洞的石花。
林芝放缓了声音,尽量让语气显得平和:“石花,这里不是你的归宿。我们要离开这里了,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
石花愣愣地看着林芝,又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在地上疼得快要打滚的石莲。
“你敢走?!”石莲听到这话,顾不得手臂的剧痛,猛地抬起头,怨毒的目光死死钉在石花身上,“石花!你这个白眼狼!你别忘了是谁把你养这么大的!没有我,你早就死了!你现在翅膀硬了,想跟着外人走了是不是?我告诉你,你休想!快!快求他们把解药给我!听到没有!不然我诅咒你,诅咒你一辈子不得好死!”
石莲的咒骂恶毒而尖锐,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石花心上。
养育之恩?
若不是为了让她成为可以随意打骂的出气筒,石莲又何曾给过她一丝温暖?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林芝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残忍的平静,彻底击碎了石莲最后的希望,“给你下的这种毒,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没有解药。所以,你就慢慢感受着痛苦,直到死去吧。”
“不——!!”石莲发出绝望的尖叫,这个事实比身体的痛苦更让她崩溃。
她彻底失去了理智,像个疯子一样在地上翻滚、捶打,嘴里开始语无伦次地咒骂起来,那些深藏心底最恶毒的念头此刻毫无顾忌地倾泻而出:“林芝!你这个贱人!当初在林部落就该杀了你!”“杀了你!还有你,石花!你这个孽种!你一生下来就该被掐死!和你那个兽父一样,都该死!都是你们害了我!害得我一无所有!我恨你们!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啊啊啊——!!”
那些不堪入耳的诅咒,那些关于她出生、关于她父兽的恶毒话语,像一把烧红的烙铁,彻底烫碎了石花心中对这个姆妈仅存的最后一丝虚幻的孺慕之情。
她抬起头,泪水模糊了视线,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她看向林芝,看着这个刚刚出现、对自己生死似乎并不在意的姑姑,却在此刻给了她一个选择的机会。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虽然因为之前的惊吓和哭泣而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我……我想跟你一起走。”
“好。”林芝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多余的安慰,只是简单地应允。
石莲撕心裂肺的诅咒声被洞口逐渐隔绝,最终彻底消失在黑暗中,只留下山洞内石莲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和诅咒在空洞地回响。
洞外的阳光有些刺眼,石花抬手遮了遮眼睛,一时还有些不适应。
熊风将她轻轻放在地上,林芝走到她面前,递给她一块干净的兽皮,“擦擦脸吧。”
石花接过兽皮,默默地擦干脸上的泪痕。
她抬起头,看着林芝,眼神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探寻和感激。
林芝没有说话,只是朝她点了点头,然后率先朝着部落外走去。
石花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就这样,林芝带着石花,离开了这个偏远而落后的石部落。
一路上,林芝并没有刻意去询问石花关于石莲的事情,只是默默地赶路,偶尔会指点石花一些野外生存的技巧,或者分享一些她在兽王城的见闻。
时间一天天过去,石花渐渐从最初的惊恐和不安中平静下来。她开始主动和林芝说话,从最开始的生疏和拘谨,到慢慢地变得自然和放松。
在路途中,石花断断续续地向林芝讲述了她和石莲,以及她父兽林天的事情。很多事情,她也是在石莲咒骂时才第一次听到。
“芝……芝姑姑,”石花的声音有些发紧,她绞着手指,“我……我还记得我的兽父,林叔……他的腿……好像不太好。”
一个跛着脚的兽人,常常在姆妈不在的时候偷偷看着她,眼神复杂。
有一次,姆妈想要一件特别华丽的雪狐兽皮,林树为了去猎捕那只雪狐,遭遇了更凶猛的野兽,回来后伤得极重,连兽形都无法维持,彻底成了一个无法捕猎的残废。
石莲对他的嫌弃和刻薄在那之后变本加厉,毫不掩饰。
“他……他那时候,总是抱着我,说……说要是还在林部落就好了,要是芝芝你还在就好了……”石花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他说……他很后悔……后悔什么?”
她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着林芝的侧脸,“姑姑,我父兽林天,还有林树叔叔,他们和你……还有姆妈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问题,石花憋了很久。
林芝放下手中的种子,转过身看着石花。
女孩的眼中充满了对过往的迷茫和探寻。
林芝心中不是没有波澜,林树……那个曾经也让她失望透顶的兽人,他的后悔,对她而言早已没有任何意义。
那些纠缠不清的恩怨,那些深入骨髓的背叛和伤害,她可以毫不留情地报复石莲,却不愿再将这沉重的枷锁套在眼前这个无辜的孩子身上。
这一路上,她看着石花从惊恐不安到逐渐坚强,看着她默默地学习、努力地适应,从不抱怨,透着一股与林天、林树、石莲截然不同的韧劲和淳朴。
她没有继承石莲的恶毒自私,也没有沾染上林天或林树曾经的软弱和盲目。
林芝温和地笑了笑,摇了摇头:“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石花。你的父兽,还有林树,他们都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了代价。石莲更是罪有应得。”
她顿了顿,看着石花的眼睛,认真地说:“重要的是,你不是他们。你和他们的恩怨,到此为止。我不想让那些仇恨,再继续纠缠下一代。”
她没有细说当年的对错,没有控诉林树和林天的行为,只是将那段不堪的历史轻轻揭过。她伸手理了理石花额前的碎发,“你只需要知道,你父兽林天,并非像石莲说的那样不堪,他至少在最后保护了她。而林树……他的后悔,或许是真心的,但对他自己,对别人,都太晚了。”
石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虽然未能完全解开所有疑惑,但林芝的话让她感到一种释然。过往的纠葛,似乎真的可以不必由她来背负。
又经过了一段时间后,林芝觉得是时候为石花安排好未来的生活了。
她回到兽王城,将石花教给了自己的幼崽月。
很久没见自己的幼崽,月越发的像一个族长了。
林芝只是强调了石花这一路上的表现:“这孩子很能吃苦,也踏实肯干,心思纯良,只是在之前的部落没得到好的教导,希望她能在兽王城学到真正的生存本领,开始新的活。”
月仔细打量着石花,看到她眼中虽有胆怯,却并无阴霾,反而透着一股韧劲,点了点头:“姆,你放心吧,我会好好教导她的。”
石花看着林芝,眼中充满了不舍,但也明白这是最好的安排。
她用力地点头,向月深深鞠了一躬。
林芝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有多说离别的话,只是嘱咐她好好学习,照顾好自己。
至此,林芝彻底斩断了与石莲、林树、林天那一代人的所有牵绊。
在离开兽王城之前,林芝并未藏私。
她将这一年多来和自己伴侣们在野外探索时发现的几种新的、可食用且易于种植的植物,以及一些改良的储存食物的方法,毫无保留地教给了兽王城的兽人们。
这些新的食物来源和技术,无疑是宝贵的财富,兽王城的兽人们对林芝充满了感激。
做完这一切,林芝没有再过多停留。
休整完毕后,在一个晴朗的早晨,两人再次背起行囊,在石花和月、狐风以及兽王城兽人的忠心祝福下,朝着与来时不同的方向走去。
广袤的兽世还有无数未知等待着他们去探索。
阳光下,他们的背影坚定而洒脱,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