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卯时，姜不言准时起床，趴在窗边看天空，太阳还没升起，穿戴整齐后便开始练武。
将原本就烂熟于心的鞭法练了数遍，直到胳膊酸软了才停下来。
三日后泗水比试，他要对战的徐坤，十九岁一剑成名，江湖人称“瑞鹤仙”，不能轻敌。
不过就算是输了，他们三日后也必须动身前往庐州，姜不言望向谢玉住着的那间屋子，最近夜里他咳的很重，这不是好兆头。
因仙鹤门的缘故，附近有名的大夫昨日都来看过，也只是摇头开了些补益的汤药。
姜不言一边扎马步一边感叹，还是这江湖第一大派有号召力，放在他们沧云山，一声令下有谁理会，最多是平时关系不错的三两个大夫会出来看病。
师父让弟子研学医术，八师兄说师父是怕他们等不到大夫爬完沧云山门前的三千石阶。
刚过了辰时，姜不言就听见街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客栈里就起叮叮当当的声音，掌柜的衣服还未穿齐全，趿拉着鞋子来回走动。
他刚想要上前问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掌柜的看见他眼睛一亮，迎上来面色凝重：“少侠……仙鹤门出事了……”
掌柜一直想跟仙鹤门搭上关系，直到三年前机缘巧合救下个老人，老人家里有一个侄子是负责每日到仙鹤门收夜香的伙计，一来二去有了些交情。
今日这个伙计按时去仙鹤门收夜香，敲了门却没人应答，他以为看门的弟子偷懒，于是趴在地上从门缝里往里看。
“小的……看见满地都是……死人……有一个还睁着眼睛……”那个伙计被吓得三魂七魄丢了一半，磕磕绊绊的只会重复这一句话。
“我们店里的伙计都是凡夫俗子，如果仙鹤门真的出事，他们去了恐怕要丢命，这才请少侠拿个主意。”
姜不言握着鞭子的手攥紧：“我去看看再说。”
“你去告诉谢玉，让他收拾东西，如果辰时三刻我没有回来，让他赶紧走。”
有人突破了武林第一大门派的防线，而且还杀了人，这不是小事，必然会引起江湖动荡。
他突然想起下山前，师父说过的一句话：江湖要乱了。
谢玉早在院子乱起来的时候就醒了，一直在屋里不动声色，隐约听到姜不言离开了，从窗户跳出去，远远的缀在后面。
姜不言一路疾行至仙鹤门，推开沉重而庄严的大门，被眼前的惨烈所震惊，无数身着蓝白服饰的弟子面容惊恐的倒在地上，有些甚至没来得及拔剑就爆体而亡，他还看到三两个昨日见过的面孔。
姜不言腿软，脑中一片空白，他甚是忘了师父教过出门在外，闻到血腥味要立刻隐蔽行踪。
突然脊背一痛，立刻警惕起来，侧身躲过迎面打过来的掌风，出鞭应对。
是昨天的黑衣人，姜不言一鞭落空，并不恋战，足尖顶住墙壁，使劲一蹬往后湖中飞去，一猛子扎入水中。
沧云山地处东南，湖泊众多，刚才姜不言和那个人过了两招，发现那人掌风飘渺难测，凌厉如刀，看着像是江湖上已经失传的混元掌。
而混元掌在水中施展不开，功力不足地面上十分之一。
“今日本使便留你一条命，去告诉那些老不死的，这仙鹤门的神丹我四煞门拿走了！让他们把东西准备好，随时恭迎大驾。”
过了许久，姜不言确定周围没声音了才从水里爬出来，瘫在地上。
成立五载，烧杀抢掠，人人唾弃的四煞门，这次居然灭了仙鹤门。
这时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走到他身边，“咣当”一声连人带剑砸在地上，晕过去之前嘴里念叨着：“快走！”
早晨还不错的天气，转眼便阴了，街道上的房子都户门紧闭，天边闪电划过，紧接着便是一声惊雷，雨滴落下，仙鹤门内的血混着雨水流到街上，整个城内都弥漫着肃杀之气。
为免给客栈掌柜招麻烦，姜不言只能先背着徐来寻一间荒庙安置。
徐来身上的刀伤一共四处，有两处差点伤到要害。
姜不言想要出去寻药，却不知何时被徐来攥住衣角，他扯了两下没扯出来，也不知道昏迷的人如何有这么大力气。
正犹豫着怎么脱身，一道剑光扫过来，“唰”的一下，衣角应声断裂，谢玉从雨中走进来。
姜不言惊讶道：“你怎么还没走？”
“我怕走了没人给你收尸，”他将布包扔在地上，冷声道:“这里是你需要的东西。”
说完便走到角落里休息，他看着姜不言利落的撕开患者的衣服，处理伤口，一点也不想帮忙，当然以姜不言的医术也用不着别人添乱。
火堆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也让谢玉有些心烦。
刚才他尾随姜不言到仙鹤门，发现和姜不言打架的那个黑衣人，和八年以前害他落崖的人武功身法极其相似。
四煞门……
谢玉有预感，如果顺着这条线追查下去，说不定可以查出当年的真相。
想到这里看向徐来的眼神也和善许多。
雨声渐小了，躺着的那人也醒了，姜不言赶紧端来一碗水。
徐来虚弱极了，伸出两只胳膊，想要坐起来：“多谢。”
“不能动就别动，别浪费我辛苦找来的药。”谢玉见人醒了也挪过来，坐在徐来另一边，一只手按在他肩膀上，“先说说怎么回事。 ”
徐来虽然身上发着热，好在没糊涂，从他们在刺史府领了差事，捉拿杀人案真凶时发现，那人居然是四煞门门主之一——劫煞，因事关重大特地兵分三路，两假一真，分别入城。
“昨日我们押送的那个就是真的，我们发现被人跟踪，所以在城门处大师兄暗示我接受和姜少侠比武，制造出不重视押送之人的假象，迷惑暗中的人。”
“回到门中立刻将犯人押入了地牢，并且与各门派传信，择吉日，共审人犯。”
“地牢由玄铁打造，刀枪不入，只有门主有钥匙，而且关押劫煞期间，三位长老也轮流看守，一刻不离。”
也就是说劫煞在被困住手脚的情况下，拿到了门主钥匙，出来以后立刻杀了看守长老和一众弟子，躲过巡逻的门人。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徐来单手握拳，重重地砸向地面。仙鹤门作为武林第一门派并非虚称，天下英雄榜前百名，他们仙鹤门独占一半，更别说还有三位不世出的长老坐镇。
谢玉沉吟片刻：“很多年前，有个叫八目斋的杀手组织，只要给钱就能杀人，最出色的杀手连方，最善用毒，诛法散功丹是他的得意之作。”
“八目斋？”姜不言蹙眉。
“我只听师兄提过，那时候我还小，听说十四年前英王一人一枪，勇闯八目斋，斩杀首领连方，从此江湖上明面上再也没产生过杀手组织，”徐来惊叹，“莫非连方未死？”
谢玉摇摇头，连方当时必然是死了，至于这诛法散功丹如此大批量出现，想必幕后之人的谋划从十四年前就开始了，或许比十四年前还要早。
甚至当年他年少气盛，临时起意单挑八目斋那一战也在幕后之人的策划之内。
这未免也太可怕了。
“少侠能否帮我一个忙，送讣告……”徐来嗫嚅开口，仙鹤门除了他已经没有活人了，如今要发出讣告，还要请求外人。
姜不言开口应下之前，谢玉打开扇子，漫不经心地开口道：“我来之前找了几个轻功好的镖师给各门派带信，脚程快的话四日之内可以到齐，现在需要做的是先从义庄找几个人，给仙鹤门众人收尸。”
姜不言起身向外面走去：“我马上去办！”
“哎！指望你们这些年轻人办事，人都泡浮囊了，”谢玉看向徐来，抬脚跟了出去，“收敛尸体的人我也找了，之后有人来找你收账记得给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