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不少，正好20分钟，屏幕准时亮起。
弹出微信消息。
林翼：我到了。
紧接着第二条：几号楼？
顾念：5号，大门进来左转到底。
顾念拿上手机下楼。她一般不会为难自己太久，已成定局的事情再怎么想，都是徒增烦恼罢了。
当然，她没有坚决反对林翼来找她，有一部分原因是今天没有偷懒。出门前化了妆，作为时装设计师，她对自己的衣品同样自信。
电梯门到达一楼打开的那一瞬间，顾念还对着反光的镜面整理了下自己的仪容仪表。确定妆容合格，电梯门正好打开。
她走出电梯，推开玻璃门，四处张望，顾念也不知道他人在哪儿。
视线扫到一边，就见林翼站在门口的花坛前，笔直地站着。好像在跟旁边的电线杆子比，谁站得更挺拔。
林翼从顾念出电梯的时候就看到她了。
见她出来，主动朝她走去，在顾念面前站定。
远远看她，就穿了一身绿，现在近看，身上倒是有好多层次的绿。
橄榄黄绿的裙子下踩着嫩绿的小皮鞋，露出一截纤细的脚踝，上衣穿着更浅的苹果绿，手环上套着军绿的小方巾，连手机壳都是芽绿色。
短发扎起来，在后面绑成一个小揪。
干净利落。
美中不足的就是，顾念今天因为要跑工厂，穿了平底鞋，165的个头不矮，但在林翼面前就像个小朋友，她得抬着头才能对上他的视线。
顾念本来就白，绿色更能衬白，在黑夜里，她白得发光。
跟前面几次穿着病号服相比，现在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生机勃勃”，林翼在心里给出评价。
“什么东西，陈铎神神叨叨的。”顾念没有忽视林翼眼中闪过的一抹惊艳，她很满意自己精彩的亮相，心情尚佳。
“哦”，林翼低了低头，把文件夹递给她，再抬头的时候，神色已经恢复正常，他解释，“陈铎那小子要求婚，怕沈甜不满意，就让你帮忙看看方案。”
“这点事微信里说不就好了。”
“额……。”林翼无言以对。
这会儿已经到家的陈铎打了个喷嚏：“微信说了，这会儿你俩还能面对面站着吗。”
“我看你们园区环境做的不错嘛，走走？”林翼忽略了昨天晚上两人的不欢而散，试探道。
“好，创意园区嘛，大部分都这样。”
黑灯瞎火的也看不出什么，顾念干脆收起了资料，放回文件夹里，拿在手上。
两人并排走着，林翼自觉的伸手拿过顾念手里的东西，顾念也很自然的递给了他。顾念觉得怪怪的，但具体也说不出哪里奇怪。
直到走出去几步，顾念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居然两手空空！低头看向林翼，文件夹正拿在他手里。
顾念余光瞥了一眼林翼，发现他正在偷笑，显然也是才反应过来。
习惯真是件可怕的事情。
两人默契的装做什么都没发生。因为这时候不管说什么，都只会让尴尬更加尴尬罢了。
以前两人之间，总是顾念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现在她也学会沉得住气了。
“吃饭了吗？”林翼怕触及顾念的逆鳞，提起这个安全话题。
“吃了。”顾念答。
“明天去医院干什么。”
“结账办出院。”顾念不想找借口掩饰自己今天不在医院的原因。
“哦。”林翼答。
顾念一鼓作气，提起昨天的事情。她敢作敢当，“昨天……”
“你昨天……”
两人再一次异口同声。
中途被打断了，林翼趁顾念重新组织语言的间隙，抢先说，“昨天碰到的医生，是读书时候的师妹，现在分在一个科室。”
搞得顾念一段话堵在喉咙口，不上不下。
“哦”，顾念草草应付，兴致不高。
林翼就是林翼，他总有办法能四两拨千金地突破顾念的防线。
“顾念。”
“嗯？”
顾念从小到大就觉得自己的名字只有两个字，很吃亏，不好让人亲近。身边熟悉的人都叫她念念，关系一般的就喊她大名。
所以林翼很少这样连名带姓的叫她。
可不嘛，现在两人的关系，连一般都谈不上。不叫大名还能叫什么。
一片蝉鸣中，有一道无形的屏障落到他们中间。
陌生、疏离。
“听陈铎说你做的不错，我很高兴。”林翼收了笑，肯定道。
顾念轻哂，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做成现在这样，出人意料了。
作为一个成年人，不管是生活还是职场上，必不可少的技能就是能始终保持得体，客气体面的话，谁不会说。
她把头抬起来，以同样认真的口吻：“你也很厉害啊，年轻有为。”
不出所料，气氛再一次凝固了。
顾念其实极好说话，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一面对林翼就跟吃了枪药似的。
她才不管，就像打了一场胜仗似的，抬头挺胸往前走。
和以前不一样，现在顾念面对他的时候，是自信的。
林翼十分优秀，是优秀到会让顾念自卑的那种优秀，他们之间的差距是曾经的顾念以为自己卯足了劲，几年都赶不上的。
当梦醒来或许新鲜感过去，林翼可能会突然意识到他们之间存在的鸿沟，亦或他会遇上比自己更合拍的对象。她始终不相信两人会一直在一起，甚至很害怕这会是一场梦。
她害怕如果自己一直活在他的庇佑下，日复一日习惯了有人替她遮风挡雨，当那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就像案板上的鱼肉，任人手起刀落。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她既是对自己不自信，又何尝不是对林翼的不自信。
从头到尾，安全感，是这段感情里，顾念一直没能从林翼身上获得的。
她恐惧去面对和经历这一切，可她忽视了这些只不过是她主观臆断的事情。
但越恐惧，就越没有勇气向男友坦诚她的不安。
直到后来，林翼出国。
理想终究抵不过现实，他见证了身边很多人的分分合合，他慢慢懂得了顾念的异常和那些坚持，只是当他明白的时候，顾念已经不在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