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好像有种无力感,横亘在两人中间,这么多的阴差阳错,巧合到不能再巧合的事情,此时此刻竟然会连成一连串的发生在他们身上,就连一直都胸有成竹的林翼也懵了。
他捋了捋思路,然后又不可思议的说:“那之后呢,我换了不同的电话,给你打电话,你都没接。”
一切都是天意,顾念认命的想。
大概是林翼的眼神太过炙热,她不得不诚实地说:“从你们学校回来,我就生病了,那段时间我没有工作,没有课,除了家里人的消息,其他的我都没回复。”
顾念大病一场,她就像是整个人被掏空了一般,仿佛她就像只剩一具躯壳那样,活在这个世界上。
她没有精力,更没有精力去应付除家人以外的事情,甚至连接爸妈的电话,都是花光了所有的力气来掩饰,这样才能让爸妈不起疑心。或者有其他很重要的事情,她的朋友们会转告给她,而林翼口中说的很多电话,还是换了各种号码的电话,应该都是那段时间被忽略的。
有关于那段对于两个人来说都很黑暗的回忆,他们都以为这是个他们两人都愈合了很久的伤口,甚至里面还留有当时没处理干净的脏物,表面上看起来愈合了,但里面的东西却一直都在。不碰它不代表它不在,愈合了不代表它不痛。只不过,他们没想到,会在这样一个机缘巧合下,被重新提起,一点一点的梳理完他们之间的细枝末节后,他们终于握紧了彼此的手,有勇气打开这个伤口,找出里面曾经遗落的脏物,重新缝合。
两个人一直不解和耿耿于怀的细节,现在终于把他们疑惑不解的地方,整理成一条清晰的线。
他们了解了那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误会可以解开,但无法解释,也无法否认的,是他们当时那岌岌可危的感情。如果他们的感情一直稳定,那么这所有一切,都不会发生。
可惜,谁也没办法解释当时他们感情上的“因”,所以后来命中注定会发生的“果”,他们没有办法避免。
只是林翼更加自责,他懊悔当年没有更理智地处理感情,他看向顾念的眼神愈发心疼,却只能用苍白无力的语言跟她解释:“但是我真的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也跟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是我太冲动了,太轻易的处理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知道”,顾念轻轻柔柔的声音,却异常的有力量,异常的坚定。正是这有魔力的语言,一下抚平了林翼心中所有的不安,他明明有一肚子想要解释的话,现在却仿佛多余了。
就算是有什么,也是在他们分手以后的事,顾念也没有身份和立场去指责他。何况是,既然林翼说了没有,那她更是百分之百的相信。
林翼沉默了,双手还停在空中,人在激动的想要解释的情况下,总是会忍不住做些肢体动作,来证明他们说的话是真实可信的,想要获取人的信任。
可是顾念并不需要,她伸出手来,放下他的手,林翼反应过来,恰到好处的反握住顾念的双手,顾念轻轻笑了下,她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认为我们没有可能再重新走到一起,是很遗憾,但是我不得不承认,我们确实是错过了。包括后来我们重逢,其实我很害怕,害怕我们的重新开始只是重蹈覆辙罢了。”
“不会的”,林翼轻轻说着话,手上握着顾念的手的动作却越来越用力。
顾念继续说:“我今年26岁,我不知道这一次再失败,我需要再用几个三年来愈合。我用了这些年里我积攒起来的我所有的理智,死死守着我们之间点到为止的关系,所以在我发现你想更进一步的时候,我逃跑了,还用了很幼稚的方式。”
这些很幼稚的行为,包括她简单粗暴的把现金拍到林翼身上,妄图结束他们之间在发芽的暧昧不清,还包括她企图展开另一段感情来彻底忘却前一段还乱成一团的感情。
这一段话,顾念哽咽了好几次才说完,她拼命忍住,眼泪才没有掉下来。
林翼再忍不住,两人紧紧相握的双手,早就沁出了汗,像是后怕,在狭小的车厢里,跨越两个人之间的中控台,他还是伸手抱住了顾念。
顾念撞进了他的怀里,她砸在林翼硬朗的胸膛上,有些吃痛,但是这种痛觉,让她有了存在感,还有种切切实实在林翼身边的真实感。
林翼也一样,这样才有顾念还在他身边的真实感,他说:“我应该来找你的,对不起,让你伤心了。”
正是这句话,顾念一直强撑着的所有防线轰然倒塌,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受控制地往外流,她怕打湿林翼的衣服,想要退出来,却被反被他抱得更紧。
没多一会儿,林翼就感受到胸前湿了一块儿的感觉,滚烫的泪水流出来,渗进他的衣服里,马上就变得冰冰凉凉的。
他很自责,心就像被夹子夹起来的疼。
他想带给顾念的,明明是轻松的,快乐的,因为他觉得有些不太美好的经历和感受没必要一股脑的全告诉顾念,但好像正因为这样,他们之间永远隔着一层薄薄的的膜,看起来很近,却又把他们阻隔在两个地方。
他突然想通了,或许两个人之间,并不需要时时刻刻看到的都是彼此最好的模样,更应该有最真实的样子。而这其中,真实的样子包含了他所有失意的、烦心的、不那么体面的样子。
他一直以来都太过想当然的想把顾念保护的很好,所有的不好的东西,他都选择了自己一个人消化,却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其实顾念并不需要他这样做。
顾念坚持从林翼怀里抬起头来,她深呼了口气,说:“你让我看到了世界很美好的样子,还有另一种生活方式,我看到了世界上很多我曾经以为的不可能,但你表现的太完美了,好像就没有什么你做不成的事情。而我就只能在后面默默看着你,然后发自肺腑的感慨,“哦,你做的那都是对的”。”
所以她才会在遇到问题的时候,不敢问为什么,因为她怕她的为什么,会让林翼觉得“这么简单,一看就明白的问题,你明白不了?”。
更因为如此,顾念才会在看到他跟另一个女孩儿一同离开的时候,不敢上前去质问,而是把自己藏了起来,重逢之后,她宁愿自己忍受这无端的猜测,也不愿意开口问一句:“为什么?”
与其说她是害怕听到她不想听的答案,不如说是她自卑,她把真相默认为她想的那个样子,又倔强的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在林翼面前保持从始至终高冷、完美的形象。
“其实不是这样,我害怕我做的不对,所以我努力做到最好,因为没有人可以替我把关。我想要做到最好,是因为我想向很多人证明,我一个人也可以,哪怕脱离父亲的光环,我也可以。看起来我什么都有,是因为我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银行卡里花不完的钱,还是永远漆黑一片的家”,林翼说的很慢,但是很稳,这是他第一次在顾念面前这样毫无保留的剖析自己。
知道他还没有说完,顾念安安静静的等着。
他继续说:“我不知道我能做些什么,就浑浑噩噩的把手里所有的事情都到极致。但是你不一样,很久以来,我第一次有了想要保护的目标,想要好好生活的目标。我第一次发现,原来生活还有另外一种方式,家还有这样一种模样,人生还有如此精彩的一面。我想,我得把这个女孩儿保护好了,我得帮她守护好她心里、眼里这个很珍贵的世界。”
林翼像是回忆到什么,他突然笑了,笑得很温暖,他说:“当有一束光再一次照进我的生命里,我想的就是好好保护,大概是我保护得太过分了,这束光也就被厚厚的罩子熄灭了,消失了,我的世界又变成一片黑暗,我又只能重复之前的生活,按部就班地重复着别人看起来光鲜亮丽的人生。”
他以为,他对顾念的最好的保护,就是让他离那些黑暗的、现实的的东西越远越好,但是他又怎么能一直护住她呢?
顾念完全没想到,自己在林翼心里,会有如此重要的地位。也没想到,他心里竟会有如此落寞、不自信的想法。
最后林翼说:“我本来以为,你会留在英国的,那我就去英国。不过幸好,听说你回来了,要处理的事情很多,回来还是晚了半年。”
“不晚,刚刚好”,顾念主动抱住林翼,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她心里想:现在的我刚刚好,刚好成长为我想要成长的样子,不再焦虑,不再自我怀疑,更不再自卑,可以很自信的站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