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赵轩也是僵着脸不说话。
大夫愣住了,他行医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吃惊归吃惊,秉着大夫的自我修养,他想了想,还是很中肯的说道:“这,这孩子已经怀了半年了,可以说得上是根深蒂固,况且夫人的身子本就不好,若是强行打胎,怕是夫人会性命不保啊。”
此话一出,房间里便是一片冷寂。
没有沉默多久,赵轩便开口了,“那边麻烦大夫开一些安胎药了。”
大夫也不多说,点头称是。
送走大夫后,赵轩吩咐下人去煎药,随后便回到了床榻前。
此时陈蓝还是愣愣的坐在那里,不发一言。
“蓝儿,我们便生下这个孩子吧。”赵轩小心翼翼的说道。
“夫君,”陈蓝这才回过神来,眼泪不断的往下流,她哭喊道,“夫君,我不要,我不要生下这个孽种,他不该来到这个世上,也不能来到这个世上。”一边哭着,她一边作势要捶打自己的肚子,想要直接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
赵轩连忙抓住了陈蓝的手,温声道:“蓝儿,你冷静一些,冷静一些。你忘了刚才大夫说的话吗?你身子骨弱,要是这个孩子掉了,你的命也不保了。你便听我的,生下这个孩子吧,生下了,我便把他送到别处养,届时你想去看就去看,不想去看那便不去。”
“我不要,我不要生下这个孽种。”陈蓝却还是不停地摇头道,忽然,她的双眼微微发亮,紧紧抓住赵轩的手,那指甲简直要嵌入赵轩的肉里,“夫君,把这孩子打了吧,我死了便死了,我这般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啊。”
赵轩痛苦的闭上了眼,却只能紧紧的抓住陈蓝的手,不让她伤到自己。
陈蓝还在不停的说着:“夫君,你便让我死了吧,夫君……”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下人便把煎好的药端了上来。
赵轩将药端了过来,温声说道:“乖,把这药喝了吧,大夫知道你情绪激动,特意在这药里加了安神的药,喝了便好好的睡一觉吧,等你醒了,我们再谈论这个问题。”说着便舀起一勺药,轻轻的吹着,随后便送到了陈蓝的嘴边。
陈蓝仿佛被赵轩的温柔感染了,也不再一心求死了,乖顺的一口口将药给喝完了。
这大夫的药果然有效,药喝完后陈蓝便沉沉的睡了过去,只是双眉仍是紧皱着。
赵轩叹了口气,伸出手,温柔的抚平了陈蓝那紧皱着的双眉,又温柔的给陈蓝掖了掖被子,随即叹道:“蓝儿,我该拿你怎么办?”
这庄子里自然安插着燕帝的人,那人一听到大夫说陈蓝有喜了,也来不及听接下来的,便急匆匆的跑去给燕帝报信了。
燕帝听了后勃然大怒。后宫里也不是没有女子怀过,虽说那都是和赵轩在一起之前的事了,都过了半年多了,但他还是记得,这女子有了三个月便可显怀了。
前几天他也去暗处见过陈蓝一面,当然,他是为了暗中偷窥陈蓝有没有碰到赵轩,虽然当时只是粗略的看了陈蓝一眼,却也记得那时陈蓝的肚子可是一点异样都没有,如今却是有喜了,那这定然是两三个月之前的事了,他在那时可从来没有碰过陈蓝,那么谁有能力碰陈蓝,而且陈蓝在被碰了之后,一点异样都没有的,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赵轩了。
他只觉得十分生气,不,是非常生气,他觉得整个人都要气炸了。
那么大一顶绿帽子啊,鲜嫩嫩的,就这样扣在了他的头上。
他觉得自己待赵轩可是不薄,在这半年里,他可是只碰过赵轩一个人,对赵轩也是百依百顺。赵轩说要将陈蓝接出去,他便让他接出去了。赵轩说他要日日去陪着陈蓝,纵然他心中酸涩无比,却也是应下了。
没想到赵轩如此却给他带了一个如此大的绿帽子。
他又气,又委屈,也来不及多想,听了消息便急匆匆地赶往别院。
刚一来到别院,便看见赵轩如此温柔的给陈蓝抚眉,掖被角,还那般温柔又无奈的叹息,他只觉得自己要酸死了,赵轩他从未对他温柔过,不,是连个好脸色都不曾有过,整日不是冷面便是怒面的。
他顿时阴阳怪气的道:“陈蓝有孕了,阿轩你是不是很开心?”
赵轩自是知道别院中有燕帝的探子,因此见他如此快便得知了陈蓝有孕的消息也不惊讶,却被他这阴阳怪气的语气激起了心中原本就有的怒火。
他努力的将怒火压下去,尽量轻声的说话,生怕吵醒了睡梦中的陈蓝,“出去说。”
燕帝听着他这带着怒火的冷声,却是忍不住冷笑了起来,给他戴了绿帽子,还想对他发火?“什么出去说啊,如此大喜的日子,当然是要在这屋内放开的说,而且是,慢,慢,说。”
赵轩皱起了眉,上前想把燕帝拽出门去,却发现根本拽不动。
“你这又是在发什么疯?”赵轩只觉得自己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了,他发现燕帝总是有这样的本事,总是能够彻底的激怒他。他向来端庄如公子,温润如美玉,在他面前却是忍不住每每发怒,暗恨不已。
“我发疯,你还说我发疯!她都怀孕了!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燕帝气得连朕都忘记自称了。
“我有什么想说的,莫非我还要道一声恭喜不成?陛下!”赵轩冷笑道。
“什么意思?”燕帝愣住了,这话听着怎么有哪些不对劲?
“什么意思?你还有脸问我什么意思?蓝儿都怀上了你的孩子,你还问我什么意思?”赵轩道。
“朕的孩子?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半年朕只碰过你一人,在这半年更是没有与陈蓝接触过一次!”燕帝斩钉截铁的说道。嗯,当然,对他来说,那些悄咪咪的偷窥自然是不算的,毕竟他偷窥的又不是陈蓝,而是赵轩。
“蓝儿她便是怀了半年的身孕,怀的便是你的孩子!”赵轩恨恨的说道。
“什么?半年前?”燕帝努力的回想,他好像确实是忘记给陈蓝喝避子汤了,不会吧,陈蓝真的怀上了他的孩子?
不好!赵轩本就厌恶他到了极点,如今陈蓝怀上了他的孩子,他怕是更要恨死他了。这孩子,不能留!
“这孩子不能留,直接打掉他吧。”燕帝道。
“这还用你说?”赵轩恨声说道,“要是能打,我和蓝儿今日便将其打掉了,又怎会留着这个孩子?可是这孩子不能打,若是打了,蓝儿便也性命不保了。”
燕帝沉默,莫非真的只能生下这个孩子了吗?但他真的是不想要这个孩子。
他们两人都没有发现的是,垂下的帷帐里,原本在安神药的作用下应当熟睡的陈蓝却是睫毛乱颤,两行清泪源源不断的流了下来。
她将这一切都听在了耳里。
她没有告诉赵轩的是,在这半年里,她时常失眠,所以便开了许多安神的方子来喝,喝的久了自然也就产生了抗性,如今那些寻常的方子对她已经不起作用了。
她刚才装作熟睡,只不过是想让赵轩安心罢了。却没想到听到了这惊天秘密,原来,原来她的夫君是这样保住她的。
她的夫君啊,玉树临风,温润如玉,是极好极好的男儿,却为了她而雌伏于另一个男人的身下,怪不得,怪不得每次她问他是如何救出她的时候,夫君皆是避而不谈,原来他竟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她何德何能,能让夫君这样护着她?
她就是一个累赘,让夫君活得痛苦不堪的累赘。
怪不得,怪不得夫君这半年来也是日渐消瘦,仿佛连衣袍都撑不起来了,原来他竟遭受了这么多。
陈蓝默默的流着泪,却是不敢哭出声,生怕惊动了夫君,让他发现自己已经发现了他隐藏许久的秘密。
她不想让夫君为难,既然夫君不想让她知道,那她便如他所愿,就真的装作从来就不曾知道过这件事吧。
赵轩与燕帝两人终究是没有商议出什么更好的结果,最终陈蓝的肚子便一日一日的大了起来,很快便到了临盆的时候。
她生产那天,整整哭喊了一天一夜,最终生下了一个极为瘦弱的男婴。
在她生产的时候,赵轩一直焦急的在门外等着,不吃不喝也不肯休息,让燕帝担心的不行。
稳婆将婴孩用布仔细的包裹着,这才抱了出来。
赵轩极小心极小心地将男婴抱在了怀里,看着这软软小小的一团,即使早便知晓这是燕帝的孩子,却也不知为何,只觉得心柔软的不行,一股父爱之情喷涌而出。
燕帝凑过头来看了一眼,便嫌弃道:“看这又红又皱的脸,真是丑到不行。”
赵轩对他理都不理,便抱着孩子进入产房,送到了微微睁眼的陈蓝面前。
此时陈蓝已是累极,勉强看了这婴孩一眼,就嫌弃又厌恶的说道:“像燕帝一样,真丑。”
赵轩却还是忍不住说道:“刚出生的孩子都是这样的,而且,我不觉得他丑,反而不知为何,觉得很是亲切。蓝儿,不信你再看看。”
陈蓝却是偏过了头,不肯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