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许归秋看来,又等了好久好久,叶青云才发出了那在此刻听来仿佛仙乐的声音:“好了。”然后便把鸡递了过来。
许归秋连忙伸出手,将鸡接了过来,嗅着那迷人的香味,连烫也顾不上了,啊呜一声便狠狠地咬了一口,然后便是口齿不清的惊呼:“烫,好烫。”饶是如此,却还是舍不得将嘴里的肉吐出来,一副就算拼着小命不要,也要饱餐一顿的模样。
许归秋一边欢快的吃着,一边抽空给叶青云竖起了个大拇指,口齿不清的恭维道:“老祖,这也太好吃了吧,你真的好厉害啊。”
然后又得寸进尺的道:“老祖,你看这地上还有这么多的小鸡、小兔子,放在这也是浪费,不如把它们全都烤了吧。”
叶青云没有说什么,默默的又开始烤起了另一只鸡。
烤到最后,饶是高冷如叶青云,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惊愕的表情,道:“你都吃了三只鸡,五只兔子了,怎么还要?”
许归秋惊讶的道:“什么?竟然才三只鸡,五只兔子。这么好的手艺,我怎怎么能只吃这么少呢?这不是对老祖您手艺的侮辱吗?而且传出去,也有辱我的名声啊。”
“什么?”叶青云怀疑自己听错了。
“老祖,眼见打来的猎物都要烤完了,要不要我再去抓一些?”许归秋厚颜无耻的道。
叶青云疑惑的看了看许归秋那仍是平坦无比,丝毫没有变化的肚子,顿时对自己产生了怀疑,难道是因为他失忆了,所以连常识都忘了?怀着请教的态度,叶青云忍不住问道:“三只鸡加五只兔子很少吗?”
许归秋脸不红心不跳的道:“当然少了。你看我肚子是不是还平平的?说明方才吃的还不够我塞牙缝呢,根本就没有饱。”
叶青云顿时有几分愧疚道:“没想到你要吃这么多,这几天你为了照顾我,就吃了几个果子,肯定早就饿得不行了吧。”
许归秋连连点头,“是啊。”然后又道:“我再去打一些猎物来,老祖你等等我啊,很快的。”
叶青云点头应下。
许归秋开开心心的哼着歌,再次往树林里去了。
其实吧,她方才也不算在骗叶青云。因为对她来说,刚才吃的那些东西的确不算到了她的极限。
要知道,她,许归秋,为了能够尝尽天下美食,可是十分聪慧的自创了一门功法。好吧,其实也不算是功法,确切的说应该算是一种法术吧,天天练此法术,能吃下的东西就会越来越多,而且也不会对身体产生什么负担,反而能够储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所以她在前几天每天就吃几个果子也丝毫不见颓迷,反而十分精神奕奕,靠的就是先前的积累。
哈哈,她许归秋真是一个天才。
晚上,终于得偿所愿,饱餐了一顿烤肉的许归秋躺在新做的木床上,嗅着空中那清新的木香,睡了这几天的第一个好觉。
隔壁房内,躺在床上的叶青云却是睁着眼睛,望着房顶发着呆。
他到底是谁呢?许归秋说他是天一剑宗的叶青云,地位崇高,美名传天下。
可是他如今前尘尽忘,对这个身份一点归属感都没有,只觉得自己就如同无根之浮萍,飘飘荡荡,无处落脚。而最为真实的只有许归秋。
一想到许桂秋那贪吃的模样,叶青云就忍不住想笑。
许归秋她,挺可爱的。口口声声的喊着他老祖,却是一点敬意也没有,反而对他呼来喝去,但却一点也不惹人生厌,反而觉得很娇憨,很可爱,很真实。
而且,不知为何,每次闻到她身上飘出来的叶香,听到她对自己一声又一声的使唤,心里便生出了一股隐秘的欢喜,她还活着,还能鲜活的又蹦又跳,又哭又笑,真好。但待他要去深究时,却又烟消云散,怎么也探寻不到了。
许归秋,归秋,念着这个名字,叶青云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又一天的如流水般过去,许归秋与叶青云就这样在水秀谷里生活了下来。
自从发现了叶青云的手艺,许归秋的生活那叫一日比一日舒适,简直都快要乐不思蜀了。
眼见一年已过,许墨却还是没有过来放她出谷。许归秋却一点也不着急,只觉得这样的生活就无比美好,不出谷也没什么。
“青云,”许归秋高声喊道,“叶青云。”
“何事?”叶青云放下了手中的茶叶,有些疑惑的回道。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叫叫你。”许归秋笑嘻嘻道。
“无聊,”叶青云道,嘴角却微微翘起。
许归秋被他说无聊也不生气,还是笑嘻嘻的。
在这一年里,两人越来越熟悉,叶青云也不像一开始那么冷了,嗯,或者像许归秋那样说的那样,有点蠢。
两人就像经营一个小家这样,将水秀谷里一点一点的装扮起来,让这里越来越充满生活的气息。
许归秋隐隐的感觉到叶青云对她是有好感的,也知道叶青云肯定明白她的心意,但他们谁都没有说,没有去捅破这层窗户纸,就这样默契的搭伙过日子。
却没想到,变化会来得这么快。
这天夜里,熟睡中的叶青云猛的睁开了眼睛。这一年来越来越柔和的眼眸又恢复了原来的古井如波。
他默默的坐起身来,看了隔壁房屋一眼,仿佛透过那木墙看见了许归秋。古井无波的双眸更显幽深了一些,却也只幽深了一会,便静静的端坐在床上,闭目敛息。
这一夜,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想了什么。
或许,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想了什么。
第二天一早,醒来的许归秋推开了房门,来到了院子里。感受着那柔和又温暖的阳光,许归秋陶醉着嗅着那空中的花香,便看见了一袭白衣的叶青云正在缓缓的擦拭着配剑。
“青云,早啊。”许归秋笑道。
叶青云却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那眼神清冷淡漠,似是这世间的一切都不曾放进他眼里。
许归秋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淡了下来,沉默了一会,才试探性的喊道:“老祖?”
叶青云不知为何,觉得心神一动,但他直接忽略了过去,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
许归秋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她知道,天一剑宗那个高高在上的叶老祖回来了。
真的很奇怪。
明明在幽林中让她一见钟情的是老祖,可当叶青云恢复了记忆,变回了那个清冷淡漠的老祖时,她的心中却不见一丝欢喜,反而觉得悲伤到了极点。
那清晨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却没能再让她再感觉到一丝温暖,反而有丝丝缕缕的寒意,侵入了她的皮肤,进入了她的心。
许归秋扯起嘴角勉强笑了一下,觉得自己此时笑的肯定比哭的还难看。但她还是坚持笑着,道:“恭喜老祖恢复记忆。”
叶青云看着她的笑容,觉得心仿佛被扎了一下,不重,只是微疼,却又不容忽视。
叶青云却是只想皱眉,他修的是无情剑道,当断情绝爱,世间万物皆不留心,怎可为旁物,为旁人扰了心神?
叶青云道:“这一年你也算是助我良多,这仙些便赠与你。”心念一动,青云殿内的储物袋便出现到了手上,他的手微微一抬,这储物袋便稳稳地落到了许归秋的手上。
许归秋浑身修为被封,丝毫灵力都动用不了,自然也无法探查这储物袋。但她知道,凭老祖的地位、身家,这储物袋内的物品定然是令人咋舌的。
被关个禁闭竟然还会有如此大的收获,古今中外只怕也只有她这一人了吧。
许归秋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发现已经笑不出来了。
她知道,叶青云此举是想以此将他们这一年的事情全都斩断。日后,他仍是高高在上,不惹凡尘的老祖,而她仍是那个天天左手美食,右手玩乐,鸡嫌狗厌的长老之女。
只是这一年的过往,当真就那么容易斩断吗?
许归秋的脑中回想起了很多很多,有略显无奈,却仍耐心的给她烤了一只又一只鸡的叶青云;有乖乖的坐在那里,认真的听着她的瞎指挥,最终做出了造型奇特的椅子的叶青云;有认真的钻研着怎么种茶,怎么采茶,怎么做茶的叶青云。
她的脑海中浮现了很多很多回忆,但无一例外,全是叶青云。
“青云,”许归秋忍不住唤道。
“长幼有序,尊卑有别。”叶青云淡淡的道。
“长幼有序,尊卑有别,”许归秋低低的念了一遍,声音中带着浓浓的伤情,“所以我该唤你老祖是吗?老祖。”
叶青云只是略一颌首。
“若我不愿呢。”许归秋抬起头来,直直的看着叶青云,眼中带着不容忽视的执拗。
叶青云只觉得呼吸都要一滞,随后便不知为何,忍不住转过了身,背对着许归秋。
“莫要陷入痴妄。”叶青云微微挥手,许归秋便觉头脑一片清凉,随后便是一股浓烈的睡意。
越来越困,越来越困,但是许归秋还是努力的抵抗着这股浓烈的睡意,声音低微,却还是执拗的念道:“青云,青云。”
叶青云准备施术的手微微一顿,却最终还是施下了法,将许归秋送回床榻上后,便脚踏飞剑,返回了青云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