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姐，告诉我啊。”我说着：“你肯定认识常三娘，你是不是想要报酬？”
孔姐在昏暗的灯泡光芒下，微微侧着脸，满头黑法落下，双眼灰白。
我心里咯噔一下，从这个侧颜看过去，竟然不像二十几岁的姑娘，更像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妪。
孔姐忽然笑笑：“赶紧走吧。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来这里的。不要再问这个问题，不要再找这个想找的人。记住了小伙子。”
她抽着纸烟，“我随便一句话，你就会被赶出老鳖山了……不要不守规矩。”
我知道她肯定是知情者，正要再问，手机突然响了。
是麻杆打来的，这次换成了视频连接。
孔姐面无表情，如老人般玩着纸烟，对我再无兴趣。我走出屋子去接电话。
刚到外面，就听“砰”一声巨响，吓了一跳。回头看，大门在身后关上了。
明显孔姐不欢迎我。
我摇摇头，一边走一边和麻杆聊着天。电话里，他催促我早点回去，已经开饭了，一群人正在等我。
我回头看了眼石头屋子，心想，不管怎么样，有线索就好。有机会再来打探。
我从山坡下来，回到院子。刚进去，黑暗里便走出一人，迎面喝道：“唉，你刚刚去哪了？”
昏暗的灯光下，正是舅妈。
我心里咯噔一下，表面笑眯眯：“舅妈，没上哪，我出去转了一圈，太闷了。”
舅妈上下打量我，没说什么，指着后面的房子，“去三号包间。饭都好了，他们在等着你。”
我收了手机，来到三号包间前，想着一会儿大舅如果再盘问我，应该怎么说。一边合计计策，一边推开了门。
走进去，包间还挺大，靠着土炕放着八仙桌，大舅盘腿坐在炕上，也是主位。麻杆拉着陈媛坐在左边，两人低头说着什么，嘻嘻笑个不停。
见我进来，麻杆埋怨：“你去哪了，吃饭还得三遍两遍的叫。”
我含糊其辞，没多说什么，坐在右边。桌上摆着一圈硬菜，还有白酒，不过中间C位是空的，不知会上什么主菜。
大舅拿起一瓶白酒，一口咬松瓶盖，然后扭开盖子，开始给我们倒酒。
我赶紧站起来：“大舅，大舅，酒就不喝了吧。”
大舅一瞪眼：“来我这儿不喝酒像什么话，要不现在就走！”
我一股火冒出来，我很稀罕住你这儿吗？都什么年代了，还有逼人喝酒的。场面一下就僵住了。
麻杆咳嗽一声：“老马，大晚上的咱们陪舅舅喝点，别扫兴。”
大舅冲我说：“看我侄女婿多会说话，你好好跟人学学。”
我火撞顶梁门，他娘的，我又不是你儿子，用你说这些便宜话吗？
麻杆冲我猛叽咕眼，我忍下这口气，把杯子递过去：“好，那就陪舅舅喝点。”
大家把酒斟满，大舅也不说喝，只是和麻杆唠家常，今天出去玩怎么样，去了清水寺烧了多少香，明天还去哪。
陈媛在旁边帮腔，三个人聊的热火朝天，把我就扔在这儿。
我冷笑一下，拿出手机在刷着。
这时帘子一撩，舅妈从外面进来，手里端着个盘子，上面卧着一只生鸡。
对，是生鸡。
全身拔了毛，光光溜溜的，最诡异的是，在鸡身子上插着一把刀。
舅妈把这个盘子端过来，放在桌子中间的C位，屋里气氛陡然就变了。
大舅把酒拿起来，我们这些小辈儿也把酒端起来，大舅道：“什么都别说了，你们能来，我和媛媛舅妈特别高兴。来，喝一杯。”
我们呲溜全都喝了，我看着对面的麻杆，这小子以前是滴酒不沾的，还被村里其他同龄人埋汰了好长时间，而现在他是一口下肚，咋地没咋地。
我轻轻叹了口气，这小子现在被黄九婴侵袭了，身上带着很多黄的特点，自己的性格都变了。
大舅把酒放下，麻杆赶紧站起身，拿起酒瓶给大舅斟满，然后给我倒。我用手挡住，冷冷地说：“不喝了。”
麻杆悻悻给自己满上。
大舅这次没说什么三七旮旯话阴阳我，没有再强迫我，说道：“咱们聊点正事。你们在这里住多久我都欢迎，房间都腾好了，吃喝免费，随便造。但是呢……”
他话锋一转，“我这里也不是没规矩，吃吃喝喝都行，但要遵守山里的规矩。”
他把鸡上的刀拔下来，往桌上一扔：“不守规矩就滚！哪怕是媛媛。以后就算你妈找我麻烦，我也这么说。”
陈媛撒娇：“大舅。”
大舅不为所动，表情很冷，看看我，又看看麻杆。
麻杆道：“那么山里的规矩是什么呢？”
“很简单，就两条，”大舅说：“不能乱窜，只要出了这个院子，想去哪必须和我报备。这是为了安全。没毛病吧？”
麻杆赶紧道：“没毛病。”
我没有说话，摸出根烟，点燃之后，长长吐出一口烟雾。
大舅说：“第二条规矩更简单了，没有我允许，不准和当地人聊天。”
这次麻杆也不说话了。
“我不管你们有什么想法，”大舅说：“我定的规矩就是规矩。遵守了，我们就是朋友，我尽心尽力招待。不遵守，就是大山的敌人，讲不了说不起，能走的赶紧走吧。”
大舅环顾一圈我们，从炕上跳下来，端起桌上的盘子。连带着里面的鸡一起端了出去。
那把刀还留在桌上。
屋里只有我们三个人，谁也没说话。
“我舅舅怎么发这么大的火？”陈媛说：“文强，你是不是惹到他了？”
麻杆苦笑：“我这一天都跟你在一起，你看不到吗？”
陈媛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马玄，是你吗？”
我在手里把玩着香烟，吐出一口烟雾，慢慢说道：“山里人都有问题。”
陈媛歪着头说：“我知道。”
我觉得她口吻有异，眯起眼去看她。
陈媛突然笑了一下：“我也是山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