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莹琅正听得入神，恍惚间好像听见楼上百宝阁似是被人转动的声音，她顿了顿，身体往角落的阴影处躲着，竖起耳朵努力辨认密室内外的声响。
密室外仍然是嬉笑打闹的声音，隐约传流水潺潺的古琴韵意，她警惕四周，手中握着淬了毒的银针，屏息凝视一番，头顶似乎没有其他响动，她困惑地皱了皱眉，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忽然密室外的红鸳房间里，传出来南疆女呜呜的哭声，随即似乎有人在旁低声哄她，她听得不太真切，待要仔细去听时，只听见那红鸳温软细语。
“贺爷，该奴上场了。”
“你且去，今夜爷就在此处留宿。”
言外之意，他自信满满的准备一掷千金，同美人春宵一刻。
卫莹琅小心地蹭到那密室门后，目光却像是深夜里寻觅猎物的狼，幽幽冒着绿光。
屋子里响起了一串渐远的脚步声，随即他听见贺立凡沉吟道：“鸠雀，去把琅芭雪请过来。”
然后一个声音格外低沉，在卫莹琅听来如同前世那些唱低音的歌剧大师一般，深沉圆润的嗓音，只是语调听起来十分冷漠，像是一块数九寒冬里凝结的坚冰。
“是，主人。”
他似乎对贺立凡翻书似的变脸习以为常，语气里没有半分疑惑，随即只听见又极快的脚步声蔓延开去。
随即又是一阵脚步声，只是一个极为沉稳，一个非常急促，不多时，只听见那急促的脚步声停在不远处。
“阿郎，”是琅芭雪满腹委屈的讨好嗓音。
她身后跟来的脚步声忽然停住，卫莹琅辩不清大概方位。
“人杀了吗？”
贺立凡似乎是个极其会“川剧变脸”的男人，相好的人刚刚出去，这边又把小情人给招了回来，大约是深知打一棒子，给一颗糖吃的重要性。
立刻他嗓音里带着哄孩子一般亲昵温柔的语调，问出的话却是单刀直入，开门见山。
卫莹琅有些怀疑琅芭雪真的是个智障，这男人明显不是好东西，喜新厌旧，两面三刀，她却好像浑不在意，只顾着认真回答。
“大概是死了，她中了我的天蚕茧，不可能活过今晚。”
“唔，她身边的那个女人呢？也中毒了？”贺立凡的声音更加温柔，像是沁了蜜。
琅芭雪似乎很吃他这一套，软糯甜蜜的嗓音里透着不掩饰的开心。
“没有呢！她跑了，她好像知道是你派我去杀人的，而且她还会用毒，只是她不知道我从小服用百毒，早就百毒不侵了。”
卫莹琅满头黑线，心说你事情都办砸了，居然还这么开心，不怕贺立凡生气？真是个缺心眼。
果然贺立凡很久没有回话，就在卫莹琅以为他要责罚琅芭雪的时候，只听见贺立凡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像是极为克制出声道。
“既然人没死，你还是要想法子把人给杀了，既然她知道了是我派人去杀刘翠婷，怕是会因为猜到李艺也是我杀的。
不，该说衙门那群人已经怀疑我了，早知道就该等你来了才动手，你不是有化尸蛊吗？
愿意为亡羊补牢，今天让我得了空，本以为人能就这么给带出鸳鸯楼，那个蠢货却被那个姓卫的给弄到了医馆去。
真是废物！”
贺立凡声音冷冽怨毒，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每一句都像是毒蛇在地上蜿蜒而行的粘液，血腥之中带着恶臭。
卫莹琅恍然大悟，原来刘翠婷一直被贺立凡监视着，所谓的轻浮浪子借题发挥，不过是贺立凡的走狗想要借此当众掳掠刘翠婷奸计。
卫莹琅正听得认真，忽然听见楼顶传来明显的百宝阁旋转的响动。
她心里一沉，明白楼上有人下来了，电光火石间她明白过来。
这鸳鸯楼里怕是如此的密道不在少数，来鸳鸯楼的人五花八门，行走江湖，庙堂高官，只要有心，这些人的秘密，都能轻易打听来。
只需要一壶美酒，美人相拥，不是说温柔乡，向来都是英雄墓吗？
如此揣度一番，卫莹琅只觉经营这鸳鸯楼的不会是寻常商人。
卫莹琅脑袋里飞快的闪过种种念头，转瞬间头顶的脚步声已经蔓延而下，像是快要走到一二楼梯的转角处。
卫莹琅心里焦灼起来，来人不知身份，敌友难辨，她竖起耳朵去听，只听见布料的摩擦声，以及谨慎缓慢的脚步声，还有刀剑出鞘的声音。
来人会武功。
卫莹琅摸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忽然意识到下来的人似乎不止一人，因为她听见她头顶的脚步声停住了，随即又从最上面下来一人，脚步声更是稳健，且脚步声也同时很慢。
不知道为什么卫莹琅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她一时分辨不清，只着急寻找藏身之地，无奈她左右只有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地方。
虽然一侧角落被头顶的楼梯遮住，若不仔细去看，一时间确实看不出那里藏着人。
可是卫莹琅不敢掉以轻心，且不说来人会功夫，但说敌友难辨，对方武功若是在她之上，来的又是两人。
若是碰见硬茬，她不就无声无息死在了这密道里？而且她心里笃定，就算鸳鸯楼的人事后发现她的尸体，也绝对不会报官，怕是城南的乱坟岗会是她最终的归宿。
一个转念间，卫莹琅只觉得后背湿透，不知道哪里吹来的风，吹的她后背拔凉拔凉的。
卫莹琅心知眼下只有想法子进到红鸳的屋子，到时候再见机行事，她赶紧一边贴着耳朵去听密室里的动静，一边分神注意楼上的脚步声，她大气都不敢出，心里将各方神佛祈求了个遍。
红鸳的屋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下来，没有任何动静，忽然间有很清楚的鼓掌叫好的声音响了起来。
卫莹琅怔了怔，又将耳朵往墙上贴，额头又冷汗珠子滑落下来，她赶紧拿袖子去擦，屋里任然没有一点动静。
而此时本应该已经下二层楼梯的脚步声，也突然停止。
黑暗中，卫莹琅莫名其妙感觉有一双不知敌友的目光，穿破了黑暗，直愣愣朝她射来。
她身体一僵，只觉得脑袋里有嗡嗡作响的声音。
难道她被发现了？
“鸠雀，一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