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你们是在等我追来吗？老鼠们乖乖等着引颈受戮，这游戏就没了意思，要不你们再跑跑？”
寂静幽冷的山中，一轮皓月高悬，山风呼啸，卷着一个诡异的笑声，从身后呼啸而来，那声音仿佛是从十八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恶毒的语言仿佛无数只虫子顺着骨头缝往里钻。
卫莹琅颤了颤，然后强行将准备拿剑起身防御的封鎏按下，她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转头望着明明暗暗的树林里，愈来愈近的人影。
“我想死之前，同你做庄交易，”卫莹琅沉声看着那人走到身前，余光扫了一眼他手里泛着银光长刀，咽了一口唾沫，心里波涛汹涌，面上却不露半分。
杀手比她高出很多，似乎为了给她施压，特意低下头，面孔隐在黑暗中，即便如此，卫莹琅也能猜到他此刻必然笑得妖冶可怖。
“你……要同我做什么交易？若是你想用钱买你的命，可能不行呢！我们做买卖向来秉承着诚信可靠，绝对不一个买卖收两分钱。”
杀手似乎胜券在握，仰头发出嚯嚯的坏笑声。
卫莹琅心里不免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在针尖上淬麻药，而且淬上世间最毒的毒药。
可是世界上又没有后悔药。
卫莹琅微微有些泄气，余光看见封鎏捂着伤口艰难地爬了起来，手里紧握着他的佩剑，快步走过来，看样子像是要同杀手再次拼命。
“封大哥，”卫莹琅回身快步拦住她，将封鎏同杀手之间隔出两个人身的距离。
“我不是用钱买我的性命，我愿意出五千金，你放过他，”卫莹琅沉声道。
此话一出，又开始嚯嚯坏笑，封鎏则是面上闪过一抹惊诧，伸手推开卫莹琅，气势汹汹提剑而去。
卫莹琅赶紧跑过去，张开双手，站在二人中间，她冷着脸看着目呲欲裂的封鎏，拔高音量，“封鎏，你是燕王殿下派来保护我的，自然要将我与燕王同视，你给我站住！”
封鎏没想到卫莹琅会突然端出主人的身份，他脸上神色顿时闪过一抹难以置信，脚步顿了顿，僵在了原地。
卫莹琅转头看向杀手，仍然张开手臂，像是母鸡护雏一样，仰着脖子对面前坏笑声不断的杀手，眼睫微微垂下，重重吐出一口气。
“一万金，我给你一万金，放在走，我仍由你处置，你目标本就我一人，方才你也说了杀他浪费你的时间。”
“唔，好吧！把一万金给我，”杀人坏笑着走近，俯身下来，目光扫过她身后怒目圆瞪，却又进退两难的封鎏，嘴角勾起一抹愈浓的鄙夷之色。
这人武功确实不错，只可惜内力不高。
自己那一剑可是以内力辅助，怕是他不因为脏器受伤而死，也会因为流血过度，伤势过重在床上躺个个把月，一只伸手就能拍死的蚂蚁，放过也就放过了。
一万金换一只折损的蚂蚁，他还真是稳赚不赔。
卫莹琅心慌，她出门的时候哪里会带一万金，就连她的私房也不可能有这么多，怎么办？
山风拂面，她只觉得浑身黏糊糊，凉飕飕的，来不及多想，她伸手将头顶一根银簪拔下来，递给他，“我同燕王赵景渊交好，你拿着这簪子去问他要钱，区区一万金，他必然不会小气。”
“唔，可是这样我就不能马上拿到一万金，”杀手低头看着她，看不清神色，却仍然透着那股阴恻恻的坏笑，也听不出他到底是不是同意卫莹琅的建议。
“卫姑娘，既然不能将你护住，封鎏自然同你归去，”封鎏抬脚抓住卫莹琅的肩头，声音里透着决绝的赴死之意。
“闭嘴！”卫莹琅本来就担心杀手不同意，反手将二人都杀了，又听见封鎏要同她赴死，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大哥，我死了就死了，可不想死了还欠别人一条性命，懂吗？
封鎏被卫莹琅一句怒喝给呛住了，一时间不好再开口。
“我还是头一次看见有主子不愿意奴仆送死的，你倒是个另类，”杀手伸手夺过她手里的银簪子，仰头对着月亮仔细琢磨了一阵，然后慢吞吞放进怀里。
“你滚吧！”
卫莹琅一怔，很快反应过来，转身推了一把身后封鎏，语气中带着命令的口吻，甚至顾不上多说，只想激怒他，让他赶紧离开。
“封鎏，快走，别说废话，滚！”
封鎏对突然变脸的卫莹琅有些不知所措，他心里总是怪怪的，却又一时抓不住那抹思绪，又见卫莹琅面色如锅底灰，自己再说什么都没有。
“姑娘，我这就去搬救兵！”
封鎏硬着头皮迎上卫莹琅不耐烦的面色，踟蹰了一下，捂着腰腹，迎着月光一点点地下山去。
“等我确定他安全了，你再杀我，行吗？”卫莹琅没有回头，山风拂面，只觉得眼眶发酸，她重活一世，没想到是以这种结局再次面临死亡。
“这簪子不错，赵景渊那家伙是个硬茬，我便不去要钱了，你死了后，我会将你身上值钱的东西搜刮走，算是付了你那个护卫的卖命钱，你且看清楚一些，黄泉路上好有个念想。”
卫莹琅闭着眼睛，耳边出了风声，虫鸣，树叶颤动的声音，还有身后令人厌恶的坏笑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卫莹琅只觉得一颗心忽然慢慢地平静下来，人生一世，生死有命，只是她没能替这个身体报了仇，也没能看见自己那个便宜弟弟前途似锦，更没有正经感谢过数次就过自己的赵景渊，这一切，快要结束了吧！
卫莹琅嘴角忽然缓缓勾起一抹凄惨的笑意。
“时辰到了，嚯嚯，下辈子不要再得罪女人了，最毒妇人心哟，嚯嚯”。
身后响起了脚步踩在草地上的悉悉索索声音，她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后背一阵阴风，她不由绷紧了脊背，僵硬的仿佛如一座月下望夫石。
“叮当”一声金属碰撞，随后落地的声音想起。
“卫姑娘，引颈受戮，这可不像你呀！”
身后骤然响起了有人打斗时衣物擦过的刷刷声，还有衣袍鼓动的声音，以及交手时击肘踢脚的碰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