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意识地扣着地上的泥，只觉得浑身都在发抖发颤，对未来有种未知的恐惧。
4
许久久的家在城郊的一处乱葬岗旁边，走不了几步就能看见一座座荒坟，阴森诡谲。
我虽然平时爱玩，但也从来没有来过这么僻远的地方，一时间攥紧了衣领，加快步伐往前走。
然而我没走多久，就突然听见耳边有一声清脆响亮的喊声：“姐姐！”
我一愣，抬眼向前看去，就见不远处有个衣着破旧的小萝卜丁跌跌撞撞地向我奔来。
他一边跑一边张开怀抱扑过来抱住了我的腿，然后用奶呼呼的声音说：“姐姐，你终于回来了，小越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
我心神一震。
原来这就是“唐棠”口中的那个小累赘，原来她还有个弟弟叫许越，看上去不过三四岁大。
我弯下腰把他抱进怀里，又擦了擦他脸上黑黑的泥渍，声调不自觉放得很轻。
“怎么会呢，姐姐不会不要小越的。”
小越眨了眨眼。
他缓慢而迟疑地说：“姐姐，你怎么了？我怎么感觉你说话语气变了，是不是有谁欺负你了？”
我心里猛地一酸。
就连小孩子都能敏感地察觉到自己的家人有些不对劲，为什么我的父母和蒋奇就意识不到？
我摸了摸他的头。
“姐姐没有受欺负，那你说说，在你心里，姐姐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小越故作老成地支着下巴，沉吟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说：“姐姐以前很爱发火，也很爱跟阿爹阿娘吵架，也不会抱着小越，姐姐嫌我烦。”
“……”
我呼吸一滞，感觉有些心疼。
“这样啊，那姐姐以后对你好点行吗？”
小越毕竟还是孩子心性，立刻天真地说：“好！那姐姐下次可以送我去学堂吗？”
我一怔，而后才说：“好呀。”
没想到这样贫寒的家境竟然还会送小越去上学堂，可见父母也并非是没有脑子的，只是许久久从来没有上过学，这样看来，确实有几分重男轻女。
我跟着小越回了家，眼前的这座简陋破败的茅草屋甚至不能称为一个房子，屋檐是没有角的，夜风往里灌，到处结着蛛网。
一走近院子就能闻到一股熏天的猪臭味，旁边堆满了一人高的柴禾。
而睡觉的地方就更无法描述，就是些稻草上铺着棉絮，许久久睡的地方单独被隔开，连一个房间都没有。
我心凉到了骨子里，难怪许久久发了疯地想要逃，在我看来，这根本就不是人住的地方。
爹娘已经早早地休息了，我看着小越也进了被窝之后，一个人慢慢地坐在墙角下发呆。
尽管我想象过许久久家很差，但真实的状况还是超出了我的想象。
夜凉如水，我不敢睡觉，只知道自己不甘心一直在这样的环境里生存。
既然人生已经被互换了，就算是一手最差的烂牌，我也要尽全力打得漂亮。
想到这里，我不得不开始找出路。
我在丞相府长大，虽然自幼不喜被管束，但该学的一样不漏，书读过，琴棋书画也会一些，就连未来如何管理夫家都有人教。
我细细地想着有什么能派上用场的本领，但搜刮一番发现实在没有。
5
不知不觉间东方初白。
许久久的娘…不，准确来说现在是我的娘，她早早地就起床，准备去做农活。
她意外地看见我没睡觉，语气有些差。
“怎么没睡觉！在这里杵着干啥呢！要是没事干就赶紧去做饭！我和你爹还赶着去做事。”
我一愣，我其实根本就不会做饭。
“娘，今天你做行吗…”
然而我还没说话，她就凶起来：“我做？你知道我每天有多辛苦，连这点小事都不肯做了？真把自己惯成大小姐了？这几天连猪都不喂，现在连饭都不做了？”
我脸上有些挂不住面子，但是做饭我真的不会，于是只好商量着说：“那我今天喂猪行吗？明天我再做饭。”
我娘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事真多！什么活不是干！”
不过她既然这样说，那就是勉强同意了。
我提着猪食去喂院子里的那头黑猪，一走近就差点被熏得晕过去。
那头黑猪一看到我走近，立刻就扑过来，我一个不防备，整桶猪食都被掀翻在它身上。
眼前的画面令我束手无策，我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也有些无从下手。
好在那头猪不挑，一点一点地吃了个干干净净。
一家人吃完早饭，我爹去挑柴到城里卖，我娘做农活，而我的任务就是捡柴。
眼前的林子大而茂密，我拎着沉重的斧头往里走，却不知道以自己的体力能扛多少柴带回去，有些前途堪忧的苍茫感。
然而就在这时，我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正靠在树干上悠闲地饮酒。
竟然是李盛玄！
我脚下的步子狠狠一顿，这时李盛玄也发现了我的存在，漫不经心地抬眼看来。
他的目光落在了我手里的斧头上，大概猜到了我要做什么。
“不是给了你银子，怎么还要砍柴。”
我愕然一惊，没有想到他竟然记得我。
从前我只觉得李盛玄淡漠得让人烦厌，却没想到他也可以这么平静地和人对话。
“多谢公子倾囊，小女子不胜感激，只是家里的生计太过琐碎，不得不帮着分担一些。”
李盛玄淡淡地挑眉，收回了视线，也不再说话。
我大着胆子走到他身边，才发现树的另一面还拴着一只漂亮精壮的白马。
于是心头一动。
“不知公子这匹马能否借我一用？”
李盛玄语气冷淡。
“做什么？”
“想借来扛几捆柴回去，不然以我的力气恐怕很难带回家。”
李盛玄沉默地瞥了我一眼。
“看你的样子不像是第一次做这种事，难道以前次次也有马可以帮你拉回去？”
我瘪了瘪嘴，没想到这漏洞竟然被他抓住了。
但我此刻骑虎难下，只好凭着一张嘴胡编乱造。
“那倒也不是，只是公子昨日也见到我被人打成那个样子，今日恐怕是不能做什么重活了。”
我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李盛玄的表情，看样子好像并没有很排斥。
果然，没过多久他就说：
“可以，不过你动作要快，我天黑之前要离开。”
我立刻点头如捣蒜。
6
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个低矮的枯树，举起斧头就用力一砍，结果狠狠地偏了，我被重力带得一个趔趄，有些狼狈地倒地。
耳边倏地一声揶揄的笑，我转过头对上了李盛玄的眸子。
他仰起头饮酒，喉结滚落一下。
“你是受了伤，但也不至于连怎么砍柴都忘了吧？还是在故意偷懒？”
我没忍住暗暗吐槽，果然他的本性还是对人冷嘲热讽，这点倒是和从前一样。
我深吸一口，按耐住自己的性子。
“没事，我找找感觉就行了。”
然而这一找就是半个时辰过去了，我只砍下了一些零零散散的小枯枝，数量少得可怜，而最开始那个树干上面全是浅浅的刀口，除此之外纹丝不动。
我纳闷地想，这得砍到什么时候。
正在这时，我手上突然一轻，斧头被李盛玄出其不意地拿走，他抬手对着那树干就是一砍，那块难啃的骨头顿时应声而落。
我下意识地吞了下口水，然后愣愣地看着李盛玄：“你好厉害。”
他侧目瞥我：“是你太弱。”
“……”
我以为李盛玄顶多也就是看不过眼，在我面前随便炫个技，结果他竟然拿着斧头不松手，一气儿就替我砍了一捆。
我在旁边看得怔神，他回头觑着我。
“还不快拣，愣在那干什么？今晚都不想回家了是吗？”
我顿时一个激灵把那些柴禾往一起拾掇，一边拣一边看着李盛玄的背影，莫名其妙地感觉心里发软发烫。
为什么他这么好，我以前没发现，一直都只顾着和他针锋相对。
李盛玄的动作利落，没一会儿就帮我砍够了一天的劳动量，他把柴禾放到马背上，牵着绳子跟我往回走。
走到一半，我突然产生了一些羞愧难当的情绪，我有点不想让他看到我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于是在离家不远的地方拦住他。
“可以了，就送到这吧，今天多谢你了，以后如果还有缘相见，一定涌泉相报。”
李盛玄挑眉：“随你。”
他帮着我把所有的柴禾卸到地上，然后提起一壶没有开过的酒递给我。
“拿着，我懒得带回去了。”
“……”
李盛玄把酒给我之后，立刻翻身上马，飞快地消失在林子里。
我愣愣地抱着那坛酒，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来得及说。
但是我看着满地的柴禾，想起李盛玄刚刚的背影，更加坚定了我要打翻身仗的念头。
等我终于历经一番折腾把那捆柴弄回家时，没想到我娘竟然已经把晚饭做好了。
她嫌弃地看着我笨手笨脚。
“你怎么出去一趟就像失了智一样，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了？”
她口头上不留情，但还是过来搭手。
“行了你别弄了，赶紧去吃饭。”
我讷讷地看着她，心里不知道是啥滋味，其实这个娘也挺好说话的，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我在外面待了一天，早就有些饿极，拿起筷子就塞了一嘴菜，结果竟然好吃得让我震惊。
这些粗茶淡饭做得比我在丞相府吃到的还要美味，我脑子里倏地冒出一个念头。
正好李盛玄送给我的那坛酒派上用场，我在饭桌上给我爹娘都倒了一杯。
他们第一反应就是惊讶地问我酒是从哪来的。
“贵人送的。”
他们有些狐疑。
我干脆直接切入正题：“爹娘，你们在这里住了大半辈子，一直过这种辛劳的日子，但是依然家徒四壁，难道就没有想过争取去过更好的日子吗？”
7
我爹娘不约而同地回绝我。
“做什么白日梦，我们什么都不会，每天这么累都过不上好日子，还能有什么办法？”
我立刻摇摇头。
“不对，爹娘，你们越是这样想就越是走不出去，其实我有个想法，我觉得娘做饭很好吃，比城里那些大厨做的还要好，我们可以去开个做家常菜的饭馆，你们觉得呢？”
我娘立刻苦笑着拒绝：“你这丫头别真是把脑子弄傻了，你又没尝过城里大厨的手艺，怎么敢拿我的跟他们比，更何况我们都没钱开店。”
我有些心塞，积年的贫穷和与世隔绝已经让他们没有了面世的胆量，也不敢轻易尝试，但我下了决心就不会轻易放弃。
“钱的事情我可以去找人借，只要你们愿意和我一起开店，有想要变好的心就可以。”
我爹仰头灌完了那碗酒。
“你这丫头，爹娘怎么可能不想让你和弟弟过上好日子，但是爹这一生穷怕了……”
我心里冒酸水。
“爹，我会努力让你们过上好日子的。”
我劝说了他们很久，直到夜里小越窸窸窣窣地摸过来找我。
他小声地凑到我耳边说：“姐姐，爹娘他们同意了，叫我过来跟你说。”
闻言，我眼前一亮。
“太好了。”
小越抱住我的脖子，“姐姐，你一定会成功的，小越把所有的好运都给你。”
我心里软成一滩泥。
这么好的弟弟，许久久竟然会说他是个惹人烦的累赘……
得到家人的支持之后，接下来要解决的就是钱财的问题。
不知为何，我笃定李盛玄应该会借钱给我，所以我在城里等着堵他。
李盛玄出现时，我紧赶慢赶跑到他面前，张开双臂拦住了他的去路。
“公子，能借一步说话吗？”
李盛玄骑在马上，垂眸看着我，忽而勾唇。
“当然可以。”
我抿唇，有些紧张地把他带到没人的巷子里，李盛玄则负手在我身边漫不经心地走。
“那个…公子能再借我一点钱吗？”
我鼓起勇气说完，却半天没得到李盛玄的回应，一抬头就撞进了李盛玄戏谑的眸子里。
“凭什么？”
他声音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听起来竟有些撩人。
我心里一动，磕磕巴巴地说：“我，我想开个饭店，如果公子肯借钱的话，以后发达了一定任凭公子吩咐。”
李盛玄眼眸深邃地盯着我。
“任凭吩咐？你确定？”
这一刻的他，突然和以前我认识的他高度重合，善意也被调侃裹挟，我心里一咯噔，猝然有些慌张，但我还是狠狠地点头。
毕竟举目四望，眼下除了李盛玄会借给我钱，也别无他人了。
8
在李盛玄的资助下，我的海棠饭店风风火火地开业了，第一天虽然没什么人进来吃，但是看热闹的不少。
我娘有些担心地问：“这样真的能挣到钱吗？”
我抿唇，“放心，我们做的是回头客的生意，只要有人来吃过，就能用味道把他们留下来。”
正在这时，外面突然起了一阵喧哗。
我大步走出去，竟然看到李盛玄正负手站在门口，抬头若有所思地盯着匾额。
他瞥见我，勾唇笑了。
“海棠饭店，有意思。”
我顿时心里一紧，不知为何，我竟然觉得李盛玄可能发现了什么端倪。
想来，我和许久久互换灵魂的事情我都没和他说过，应该不至于吧。
喧闹声依然不绝于耳，我这才把注意力从李盛玄身上挪走，然后发现门外站满了人，其中不乏王孙公子。
我猛地意识到，李盛玄可是堂堂一国太子，他这么往我的饭店门口一站，简直是活生生的招牌。
这天中午，生意简直好到出乎意料，我和我娘数钱时，她感叹地说：“我和你爹一年都不一定能挣到这么多。”
我心软地看着她。
“以后都会好的，你们再也不用回到那个地方去生活了，好日子正在一步步地朝我们走来。”
托李盛玄的福，他不知道哪根筋抽了，每隔两天就要来我的饭店门口晃悠一圈，吸引了不少人来吃饭聊天。
我娘的手艺又实在好，跟着几个大厨后面学了不少新菜式，吃过的都说好。
家里肉眼可见地富裕起来，而我也开始有闲心注重打扮，身材也变得越来越苗条，手心的粗茧子慢慢地就消失了。
我爹甚至偶尔会把一个摊子的胭脂水粉买下来送给我，他说以前亏欠我，以后都要全部弥补回来。
而且我发现他们也没有特别重男轻女，小越在学堂里表现得好，他们也不会夸，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好像很稀松平常。
海棠饭店越做越壮大，甚至二楼都开始接客，我聘用了不少小二和厨师，忙前忙后都轻松不少。
我把李盛玄的钱还了之后，就开始琢磨再多开几家店，我爹娘也都鼓励我放手去做。
我的饭店生意越做越大，竟然渐渐有要成为京城首富的架势。
而曾经瞧不起我的那些贵族子弟又开始殷勤地往我家送东西，说要给我提亲。
我冷嗤，这次换我连看都不看一眼。
那天，海棠饭店照旧有很多人趋之若鹜。
我忙得不可开交时，李盛玄竟然来了，他接过我手里的盘子顺手放到客人的桌子上。
“你现在应该够发达了，是不是该兑现当初答应我的事了？唐棠？”
我瞬间如遭雷击，顿在原地只知道愣愣地看着他。
“你，你叫我什么？”
李盛玄倏尔淡笑：“难道你不是吗？”
9
我整个人有些恍惚。
“你，你是怎么发现的，不对，你怎么确定的，好多人都不相信的。”
我喃喃自语，还感觉自己像在做梦一样。
李盛玄却挑眉。
“这很难发现吗？丞相府的那个假人每次见面都不和我呛声了，还若有似无地示好，如果不是脑子坏了，就是换人了。”
“……”
我震惊地看着他：“可你一点都不惊讶吗，你的接受度未免太高了。”
我把李盛玄带到楼上包间。
他一路慢条斯理地跟在我身后，仿佛什么都胸有成竹似的。
我其实更想问：”为什么你确信我是唐棠？”
李盛玄垂眸看着我。
“这很难吗？虽然你平时脾气不好，但是你身上有一股冲劲，做什么都很有势头，从小也明确自己想做的是什么，而不是被束之高阁，你任性但有章法，更何况那次砍柴时你根本就笨手笨脚，显然从来没做过，后来跟我借钱时那股笃定的劲实在令人熟悉，到海棠饭店办起来，我就已经确定了你就是唐棠，至于为什么你被换到了别人的身上，这我倒是不清楚。”
我倏地松了一口气。
李盛玄的目光还落在我身上，我于是跟他仔细地解释我和许久久互换灵魂的经过。
他听完之后，眼神变得深邃且充满欣赏。
“唐棠，你够有本事的，从前倒是我有几分识人不清了。”
我摆了摆手，“你可别这么说，要是没有你帮忙，我估计现在还在乱葬岗喂猪。”
李盛玄勾唇笑了，笑意盛满眼眸，我突然感觉自己心跳有些不正常，也不太敢跟他对视。
结果他却突然伸手捏住我的下巴，嗓音低沉地跟我说：“唐棠，不许跟外面那些提亲的人说话，他们只不过是图你的钱，听见没？”
我闹了个大红脸，遮掩地拍了下他的手。
“本姑娘才不用你提醒，我当然知道他们居心叵测，而且跟我成亲的，一定要是最好的人！”
听我这么说，李盛玄站住不动了。
他目光如炬：“你有目标了？”
我磕磕巴巴，有点心虚：“不，不算吧。”
李盛玄突然黑了脸。
“又是像蒋奇那样的人？你知不知道他不仅认不出来你，而且还让丞相府那个假人未婚先孕了？”
我顿时震惊地抓住他的手。
“你说什么！许久久竟然未婚先孕？那我爹娘不得气死？”
孰料，李盛玄直接推开我手，徒添几分冷漠。
“这些我不清楚，但你看男人的眼光确实不怎么样？最新看中的那个最好也考虑考虑。”
我有些讷讷。
心想，你这是在大公无私地审判自己吗？
10
忙碌起来的日子眨眼而过，再见到许久久已经是半年之后，彼时我的海棠饭店已经在整个京城开了五六家，人人赞不绝口。
而我也摇身一变成了全城首富，窜升速度飞快，从前硬件上的缺点也都被我慢慢调理打扮得很好，丹凤眼独特、塌鼻梁显得幼态、厚唇性感、头上簪的是最时兴的发饰，身上穿的是顶好的布料，男人看我的目光总是留恋。
从前那个在街头被人打被人唾骂的乞丐女，如今让所有人都高攀不起。
而许久久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出现在我的饭店里，原因是抓奸。
最近蒋奇也开始光顾我的饭店，她就疑神疑鬼，觉得是我勾引了他，所以上门来责难我。
那是我生平以来第一次知道，原来我的身体发福走样起来，也是一样的丑陋不堪，所有华丽的外饰堆砌在她身上都显得油腻而多余。
“唐棠”近乎崩溃地指着我：“为什么！为什么你现在过得这么好了，还要来跟我抢东西。”
我抱着手臂，心平气静地看着她。
“我不认识蒋奇，你最好不要平白地指责我，我现在已经不是当初的我了。”
“唐棠”被我冷冷的目光威慑住，她挺着个几个月大的肚子往后趔趄了两步。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我都跟你互换人生了，可是你还是比我过得好，为什么我总是要面临很多问题，你知不知道你的小娘有多刁钻，在府里处处为难我，还要在众人面前让我出丑，我为了赶紧离开丞相府，就献身给蒋奇，可是我们还没有正经成婚，他就已经开始嫌弃我了。”
我心如止水地看着她。
“所以你还没想明白吗，你没有过好自己的人生，根本就是你的问题，与我的出身没有半分关系，你只看到丞相之女这个身份的光鲜亮丽，但是你却不知道我从小不被父母关心，还要处处遭到小娘的刁难，我看似活得没什么烦恼，其实都是虚假的表象罢了。”
正在这时，我娘突然端了一盘新研究的糕点上来找我，见我在和人聊天，就把糕点放在桌子上，然后轻声细语地说：“你一会尝尝，特意放了你最喜欢的玫瑰花蜜。”
我娘走后，“唐棠”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对你能脾气这么好，为什么她不凶你，不跟你吵架。”
我冷哼一声。
“许久久，人心都是肉做的，你怎么对别人，别人也会怎么对你，你的家人都不坏，你爹你娘也没你说得那么不堪，你弟更是暖心，我在他心里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
“唐棠”脸色苍白，倏然间扶着自己的肚子，冷汗都开始往下掉。
她咬牙苦笑：“唐棠，你是不是很得意，觉得自己就算在泥泞里也活得很漂亮，可那也是因为你十几年的人生都是自信肆意的，而我被压榨太久，早就不知道反抗独立是什么样的了。”
下一秒，她脚一软，猛地瘫倒在地，身下缓缓流出一条血河。
我吩咐小二帮她叫来了郎中。
最后看着她被人从店里抬走，而蒋奇却漠不关心地歌舞升平时，我还是觉得许久久说错了。
即便我没有在丞相府里活那十几年，即便我一出生就在泥泞，我也不会和她是一样的活法，因为我骨子里的性子就和她不一样。
我不会自怨自艾，我只愿意跳出常规去争取。
11
许久久来找我这件事，我和李盛玄说了，他淡淡地挑眉看我。
“唐棠，你是不是不算跟她换回来了？”
我平静地摇头。
“且不说有没有互换的办法，如今我好不容易凭借自己的努力得到的，难道又要拱手相让吗，我才不要便宜她。”
李盛玄哑然失笑。
我吃味地看他：“怎么？你觉得我说的不对吗？”
他满眼笑意：“对，要紧紧抓住自己手里的东西，这当然没错。”
我冷哼一声。
李盛玄却猝然握住我的手，他目光专注：“那棠棠，我算不算是你的掌中之物？”
我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四目相对间，我明确地看见他瞳孔里印着一个小小的我。
“你…你在说什么呢？”
我一时间有些羞赧，根本不知道回应。
李盛玄却不管不顾地抓着我的手塞进怀里：“你之前说过一次，你心里对于成亲有目标人选了，但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我观察过，你身边能靠近你的男人，除了我就没有别人，那我能不能合理怀疑一下，你成亲的目标人选，其实是我？”
我顿时面红耳赤，目光飘忽地看着他。
“合理怀疑一下也不是不行……”
李盛玄眼眸里笑意极盛，他的手慢慢地往下，分开我的手与我十指相扣。
月色从窗外清浅地洒进室内，李盛玄目光沉沉地凑近我，视线暧昧下移。
他的声音哑得不像话。
“那我是不是也能合理地亲你一下？”
他话音刚落，我就往前凑了一下，两唇相贴，一触即分，我脸烧得滚烫，不好意思看他。
李盛玄的笑声从嗓子里溢出来，勾人得紧。
他抬手把我抱进怀里，蹭了蹭我的脖子，“棠棠，好喜欢你。”
我心跳得飞快，但还是磕磕巴巴地问：“你，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你不是一直都很烦我？”
李盛玄摸了下我的头。
“早着呢，早喜欢你了，只不过你那会跟蒋奇定了亲，我不高兴，说话就故意跟你对着来。”
我不满意地哼，“那你也没来跟我提过亲！”
李盛玄抱得我更紧。
“我那时担心太子妃的身份让你遭人嫉恨，容易出事，所以一直忍着，没想到被人趁虚而入了。”
说到这个，李盛玄心情就不好。
我乐得抱住他。
“好了，反正现在没人跟你抢了，现在我只喜欢你，而且我还很有钱，就算你不是太子，我也能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李盛玄笑声朗朗。
“是，那就委屈委屈你包养我了。”
月下，我和爱人亲吻，在甜腻的氛围里许一场终身所向。
事实证明，即便我身处泥泞，依然能用一手烂牌打出王炸，我不甘苟且，所以一路向上，与此同时，优秀的人也因我而来。
当你想做一件事情时，整个宇宙都会赶来帮你，这是奇妙的法则。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