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能够解决户口问题，二来也能完成孩子的抚养权问题。
我吹了吹她裂开的伤口，轻声说道：“念念，告诉元老师，你爸爸还和你妈妈说过什么吗？”
“爸爸，爸爸说最喜欢我的，他要带我走，他不要妈妈了。”
木念呜哇一声，扑进我的怀中嚎啕大哭，口中只念叨着一句话。
“元老师，爸爸以前说最喜欢我了，他说最喜欢乖小孩了。”
“是不是只要我乖乖听话，他就不会不要妈妈？”
4
我的内心忽然涌起一阵无尽的悲哀。
上一辈的恩怨，却要让无辜的下一代来承担。
我摸了摸她的头，眼神沉沉，“念念，不会的，元老师会帮你的。”
叮咚门铃响起，刚打开，木小雅冲了进来抱住木念，不停地抓着孩子看来看去。
检查她身上的伤口。
得知是我救了木念以后，眼眶通红地和我说着感谢的话。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我家那位突然说要把孩子带走，我和他吵架，结束以后才发现孩子不见了。我……”
她说不下去了，蹲在地上抱着木念，母女俩都哭了起来。
我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毕竟谢清年这么做，就是为了顺理成章把木念过继给我，要是木小雅知道，又是一场惊涛骇浪。
木念转过脸，哭出一个鼻涕泡，“谢谢元老师。对不起，打扰元老师了。”
她们母女两走了，紧跟着谢清年趁机溜了进来。
他双手环胸，目光冰冷，“元烟霏，你该感谢我的，是我做了坏人，你才有了唱白脸的机会。”
他的言外之意是我在木念面前刷够了好感，到时候她就会更加合情合理地接受我。
谢清年摆出一副等着我感谢的高傲姿态。
我沉吟半晌，“谢清年，不要再伤害无辜的人了。”
“什么？”
“我说，分开吧。”我叹了口气，“木念是木小雅的孩子，她不该卷入我们之间。算了。我们……”
我本想说离婚两个字，但想到连结婚证都是假的，一阵悲哀涌上心头。
“我们分开吧。”
他突然激动起来，“分开？你要去哪？元烟霏，你有什么资格先和我说离开，我不是说了会把孩子抢来给你吗？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我不说话，他便一把扫掉放在床边的盐水罐、棉线等急救箱，框框当当落了一地。
我捏紧拳头，仿佛用尽全身力气，从牙关里挤出几个字来。
“谢清年，你太自负了。”
“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决定孩子的去留？这四年，你游走在我和木小雅之间，现在为了弥补我，要抢走她的孩子来送给我，难道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开心吗！”
我蹭的一下站起身，指着他的胸口，“你扪心自问，这到底是为了补偿我，还是为了让你自己心里好过！”
宾馆的门被我摔得砰砰响，躲在漆黑的角落里，我靠在墙边泪流不止。
我不能说，我不能告诉木念。
孩子是无辜的。
木小雅也是无辜的。
“是啊，都是无辜的人。”我抚上平坦的小腹，“可是，我死去的孩子呢？”
谢清年因为车祸所以想要弥补我，骗了另外一个女人生孩子。
可稚子何辜？
手机振动，微信里是木念奶声奶气发来感谢的语音条，木小雅说要请我去她家吃饭以表谢意。
“谢清年是骗子”这句话在对话框里打了又删，重复数十遍。
最后，我关闭了页面，无视了谢清年发来的那条“我会有办法让孩子归你名下”新消息。
5
幼儿园的家长会开始那天，木小雅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牵着打扮精致的木念来到我面前。
她们往我手里塞了一袋橘子，有些为难地搓手。
“元老师，幼儿园的亲子游戏，我家那位最近和我冷战，不打算一起来，这游戏能不能你来陪一下我们啊？”
大部分的游戏都是要三个人配合才能完成，谢清年自从旅馆一事后再也没出现在我面前。
我也搬离了住所，住进了幼儿园的宿舍。
望着木念渴望的小眼神，我点了点头。
也许假以时日，谢清年和她们就会成为真正的一家人，而我，不过是幸福故事的插曲而已。
玩“袋鼠蹦蹦跳”游戏的时候，木小雅的口袋忽然摔出来一个黑色的小盒子。
我望着盒子熟悉的外观，突然想起这是谢清年曾经设计过的定位器。
他在大学的时候就喜欢捣鼓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定位器不仅能够锁定位置，还能够自动打车、换乘，修改个人信息。
我的心头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木小雅和我说，这是谢清年吵完架，气冲冲扔下来让她带着，以便照顾孩子的小玩意。
她摸着小盒子，甜蜜地说道：“虽然他嘴巴坏了一点，我想，心里还是关心我们母女的，是我没用，没法给念念好的生活。”
“他心急一点也是应该的。”
我没说话，只是在游戏结束，她们要按照定位器打车离开之际，找了两个大小与其体型一致的玩偶替代。
木念牵着木小雅，不解地望着我。
“元老师，你为什么要让这两个玩偶先去我家啊？”
我有些紧张，随便找了个借口便安排她们现在招待室歇息。
谢清年激动地赶来，一把将我拥入怀中，他的手里攥着另外一个定位器。
“烟霏，可以了！木小雅已经坐上那辆车走了，到时候车子会被传出掉入大江，你可以名正言顺成为念念的母亲了。”
“其实这些年，我是喜欢你的，只是我也想要一个孩子，念念很乖，你会喜欢她的。”
真的是他。
我恐惧到浑身颤抖，“你为了把孩子夺走，甚至不惜害死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你还是人吗？！”
“我都是为了你好。”谢清年近乎癫狂，“我要弥补你，以后，不管我和别的女人生多少孩子，你都会是他们的妈妈的。”
“你脾气好，又会带孩子，一定可以培养出更加优秀的下一代的。”
此时此刻，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会坚持要把孩子给我。
不过是因为我幼师的身份，可以更好地承担贤妻良母的责任罢了。
无论多少私生子，最后都是由我来接盘。
我冷笑一声，将人往外一推。
“你当初车祸，我救了你以后就再也不能生育。”
“谢清年，无论你抢来多少孩子，都改变不了你是杀人凶手的事实。”
6
谢清年是一个自私的人。
他打着“为我好”的旗号，美化他出轨的背德行为。
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的他，又被一个笔筒砸到胸口，谢清年凶狠地咒骂在看到木小雅的那一刻，瞬间哑火。
“谢清年！”木小雅浑身颤抖，“你和我说你是单身，你和我结婚是因为爱我，这一切都是骗我的。”
木念早已经傻眼，“爸爸……”
谢清年恶狠狠地扯开领带，“元烟霏，是你把她们带来的，你故意的！”
“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你害死木念的妈妈吗！”我大声吼道，“你不配为人父，也不配为人夫。”
他想要冲上来打我，却被木念死死抱住大腿。
“不要，不要伤害元老师！她是好人，她是对我好的大姐姐啊！”
小孩的哭声，木小雅撕心裂肺的咆哮，还有办公室桌椅被绊倒的嘈杂声音混迹在一起。
我终于在混乱的场景中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真相。
车祸那天，正是他谎称单身追求木小雅成功，把人骗到床上的日子。
所以才没有接到我的求救电话。
害得我终身不孕。
木念也是在那一晚诞生的。
后来，木小雅带着木念来到我的宿舍，两人扑通一声，双双跪倒在地。
“对不起，元老师，我真的不知道谢清年竟然是你的丈夫。我还和他……”木小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对不起，是我的错。”
木念眼睛哭成核桃，“元老师，我错了，妈妈都告诉我了，爸爸，不，谢清年是坏人，我不要理他了，我也不要喊他爸爸了。”
她们口齿不清，说着感谢我那时候救下她们的话语，我惊慌失措将人扶起。
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叹息。
“该说对不起的人不是你们。”我补充道，“是谢清年。”
“他才是罪魁祸首。”
木小雅坐在我的对面，“可是，他是科技公司的程序员，现在已经被提拔成了副总，还说如果我不答应把木念给他，就要辞退我。”
她局促地揉捏着衣角，“我知道不管怎么样，我的存在都是对元老师你造成了伤害，但是，念念是无辜的，她是我的孩子，我不能把她让给谢清年那个人渣。”
木念跟着缩到木小雅的怀中，眼睛眨巴望着我，“元老师，求求你帮帮我妈妈吧。”
我走上前，摸了摸木念毛茸茸的头顶，她乖顺地将小脸贴近我的掌心。
我喃喃自语，用着只有我和她能够听清的声音开口。
“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无辜的，那时候，我也想过不救你的……”
她踮起脚尖，附在我的耳边，稚嫩的童声响起，气若游丝。
“元老师，无论如何，你是个好人。”
“你帮了我，好多好多次，妈妈说，每个人都会犯错的，我们要有原谅自己的勇气。”
“元老师，我原谅你。你也原谅我妈妈好不好？”
木念伸出手，让我许下帮助木小雅的约定。
她勾着我的小拇指，咿咿呀呀唱起幼儿园的童谣。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就是猪八戒的老婆。”
7
谢清年回到家，看到穿着围裙煮着茶饭的我，眼睛一亮，旋即换上凶神恶煞的面孔。
“你回来干什么？”
我端上一碗汤，“我想清楚了，清年，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我现在都明白了。以后，我都听你的。”
他又惊又喜，抱着我絮絮叨叨。
说起最近故意为难木小雅，为的就是能够再次和律师一起打官司，把木念的抚养权争夺过来。
只要把木小雅成功辞退，那么她就是没有经济能力的家庭妇女，木念根本不会被法官判给她。
我搂住他的脖颈，撒娇说道：“可是我们连结婚证都没有，我怎么办？”
他在我的请求下，将那位律师的联系方式给了过来。
约见他后，我在闲谈之中了解到二人之间存在交易关系。
最近谢清年的公司正在招标一个项目，这名律师挂名的贸易公司恰好也是竞选者之一。
只要成功帮助谢清年完成离婚官司，那么项目也会跟着花落他手中。
我将律师的名片交给木小雅，她调查后竟然发现这两人很早之前就不停地以公谋私，将公款走律师公司的渠道做假账。
而这个黑锅，正好就要扔给木小雅背。
想要拿到证明二人有牵连的关键证据，就需要得到谢清年隐藏在保险柜里的核心硬盘。
里面存着的都是公司的秘密。
木念的生日，谢清年带着蛋糕还有礼物，单独将她抱来，带到我的面前。
他抱着木念，一颠一颠，“念念，你喜不喜欢元老师？”
“喜欢。”木念点点头。
“那元老师做你的妈妈好不好？”
木念没说话，只是伸出双臂，凑过来亲了我一口。
谢清年笑得开怀，被我哄着喝下好多的酒，他对着戴着生日帽的木念摇摇晃晃开口。
“你有什么愿望，爸爸都给你实现。”
“爸爸，我想看看那个铁皮柜子。”木念牵着他，踹了踹保险柜，“这长得好像动画片里的魔法盒子呀。”
或许是因为喝醉了，谢清年的戒心放低了不少。
再加上木念是个孩子，更是让他彻底放松下来。
他让我们别过脸去，输入了密码后便打开了柜门。
半个身子支在了旁边，红着脸不停地哄着木念，让她不停地说“我爱爸爸，我喜欢元老师”的话语。
他酩酊大醉昏倒在沙发，木念把一张小纸条塞到我的掌心。
小声说道，“元老师，我藏了一面小镜子，谢清年输入密码，我看到了，我也写下来了。”
一串熟悉的数字映入眼帘。
是我出车祸的日子，也是木小雅怀上木念的日子。
我蹲下身子，对上她的视线，“念念，你知道这么做，谢清年，也就是你的生身父亲会发生什么吗？”
“我知道。”木念握紧我的手，“他犯了错，还想害妈妈，元老师，坏人应该受到惩罚的。”
“哪怕他是我爸爸，他也要受到惩罚的。”
8
木小雅被赶出公司，下一秒就被推上了法庭。
法官拿着小锤子，观看着谢清年递交的诉状。
第一是告木小雅涉及挪用公款，犯了经济罪。
第二是要和木小雅离婚，争夺木念的抚养权。
谢清年坐在原告桌上，悠然自得地听着律师为他辩护，翘着二郎腿，在轮到他发言的时候，甚至挤出了两滴眼泪。
“法官大人，念念还在上幼儿园，要是跟着一个有前科的母亲，以后的生活得不到保障，只有让她跟着我，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主动提出让木念主动选择跟着谁。
木小雅还不死心，追问了一句，“谢清年，你一定要赶尽杀绝吗？”
“木小雅，我说过，如果你肯乖乖听话，我们也不至于对簿公堂。”
木念走了进来，坐在小板凳上。
法官问她愿意跟着谁。
谢清年志得意满，挺起胸膛鼓励木念选择，“念念别怕，你只要伸出手指着你想要跟着的人就好了。爸爸支持你。”
木念伸出实指，对着木小雅的方向，“我要跟着妈妈。”
他慌了，摆着手示意法官，“不对，念念，你是不是搞错了，那你之前不是说要跟着爸爸的吗？”
见木念别过脸去不肯看他，越过面前的杆子就要冲过去打木小雅。
“是你，肯定是你骗了念念对不对！我比你有钱，她怎么可能会跟着你！”
“念念，你不是喜欢元老师吗？跟着爸爸，换新妈妈啊。”
我怒气冲冲走进大厅，将厚厚一沓打印资料递交给法官。
随后又把硬盘扔到他的面前。
“谢清年，你疯了，竟然还不死心！”我恨铁不成钢，“我本来都计划就这么算了，可你一而再再而三打着为了我的旗号伤害别人，满足你的私欲。”
他一见硬盘立刻慌张起来，说话都结结巴巴。
“烟霏，你说什么呢。你不是也喜欢念念吗？木小雅是小三啊，你应该和我站在一边的。只要把木念抢过来，我们就是最幸福的一家人啊。”
“你不是喜欢小孩吗？念念多听话啊。”
我一字一顿，将硬盘里藏着的关于谢清年和律师之间的秘密披露出来，甚至投射在大屏幕上。
一笔笔转账还有支付宝的姓名，将木小雅身上的冤屈全都洗刷清楚。
法官一锤定音，将谢清年等人全都关了起来。
他被判处了二十年的有期徒刑，而木小雅也恢复了原本的职位。
谢清年几乎是一夜之间白了头，隔着厚厚的玻璃窗和我们打电话，眼神浑浊。
说话颤颤巍巍，一脸的不解。
“为什么？我不明白，元烟霏，你为什么不顺着我的安排。我是为你好啊。”
我抓紧电话线，“谢清年，你别自以为是了。是你自己，既要又要，享受了我的服务，又不忍心放掉一个满心满眼都是你的女儿，硬生生把她从亲生母亲身边夺走，你是为了你自己。”
木念被我抱在怀里，她摸了摸玻璃窗上谢清年沧桑的影子，凑到电话前。
“爸爸，你做错了事情，老师讲过的，恶有恶报。我是为你好。”
“你在里面好好改造。我，以后只有妈妈。”
她这一句，便是和谢清年划清界限。
从此，木小雅嫁给谁，谁就是她的爸爸。
谢清年痛哭流涕，“念念，爸爸错了，都是爸爸不好，你别走，你别离开爸爸。”
“烟霏，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是真的喜欢你的啊。”
他是真的喜欢木念的。
或许，也是真的喜欢我的。
所以冒着巨大的风险，也要让木念成为我的孩子。
和他组成一个完整的家庭。
只是，这份幸福，很早很早之前，就被他毁掉了。
任何人的幸福都不应该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我抱着木念离开，她窝在我的怀里小声啜泣起来，很久，很久。
哭累了的木念睡着了，木小雅接过孩子，对着我热泪盈眶。
“元老师，谢谢你。其实，我没想到你会帮我的。”
我拍了拍木念的背，“我当幼师，就是因为喜欢孩子，只可惜我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
“所以，我希望所有的孩子都可以幸福。”
后来，我辞职去做了孤儿院的带教老师，那里，有很多……很多的孩子喊我妈妈。
木小雅给木念改了名字，叫做木念元。
她说，木念不仅是她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
我笑了笑。
虽然我这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亲生孩子，但是我却有了很多很多不是亲生，胜似亲生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