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为活了十几年,第一次听到有人把“封建”俩字扣在他头上,从小到大,他逃课打架什么出格的事没有做过,这还叫“封建”?他是不以为然的。
可苗湘湘所说之言确实对他造成了极大的震动,他不歧视同性恋,却也从未想到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更别说那人是自己的好兄弟。
拒绝是他的第一反应,保持原状对他来说是最好的方式,如果想章晓风愿意,他甚至愿意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他也不会将此事当成一个心里的疙瘩,念念不忘。
但章晓风并不愿意,这小子玩了一手“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做不成恋人做朋友”在他那就是放屁。
胡为陷入沉思,越想越觉得自己对章晓风的感觉不对劲,要是往常,这种念头在他脑子里也就只能捞个一闪而过的待遇,运气好了得到一个“本少爷重情重义”的不要脸评价。
可也不知是不是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胡为的思绪宛如脱缰野马朝着那扇大门奔驰而去,一个念头猛地冒起,“我该不会也对他有那个意思吧?”
他的脸色一点点地惊恐起来,难看极了,苗湘湘自觉她稚嫩的肩膀上担着“使人类进步”的重担,胡为就是她迈出的第一……不,第二步,班长才是第一步。
她恨铁不成钢地朝着胡为胳膊上拍了一巴掌,严肃地好像明天就是世界末日,她眯了眯眼,道,“哥,你该不会是……”
胡为做贼心虚,下意识地躲开了她的视线,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虚。
苗湘湘大叫一声,双手固定住胡为的脸,逼迫他看着自己,胆敢闭眼,就硬生生地把你的眼皮掰开!
这一叫吸引了个别定力不强的同学,章晓风就是其中一个,自练习册中抬起头,“随意”瞥了一眼,脸色就不可抑制地阴沉下来,恨不得甩自己一巴掌,让你多事!还嫌伤口不够多是吧!
苗湘湘低声道,“你该不会是还歧视吧?我不许,你听到了没有?”
胡为松了口气,抓着她的爪子从自己脸上甩下去,摇了摇头,“没有。”
苗湘湘怀疑地道,“真的吗?”
但凡胡为有点脑子就知道该怎么回答,幸亏年年前十不是盖的,他心绪翻飞地看了一眼章晓风,见那人仍是在认真学习,一瞬间恨不得跑过去把那练习册给撕了。
苗湘湘亲眼看着自己拯救了一位封面少年,得意洋洋地翘起了尾巴,自认为胡为已经和自己站在同一线上了,便决定分享给他一个秘密。她将胡为的同桌小弟打发走,神秘兮兮地将胡为拉过来,道,“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胡为的脑子正在接受新知识,有点卡壳地反应了一会儿才应了一声,一点也不为她口中的“秘密”好奇。
苗湘湘道,“我感觉班长谈恋爱了。”
此言成功地吸引了胡为的注意力,他第一反应就是开玩笑的,他,胡为,作为陆斐然最好的兄弟,兄弟谈恋爱了他会不知道?
“扯淡吧你,他成天就跟季政阳待在一块,哪有时间去谈恋爱?”
苗湘湘被训了也不生气,反而揣着一脸高深莫测的笑意,仿佛就等着他这句话呢。
她说,“怎么不可能,说不定和他谈恋爱的那个人就是季政阳呢?”
胡为嗤笑一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十几年的惯性思维让他第一时间想要以“俩男的?你逗我呢?”来反驳,突然想起了章晓风,突然想起了新世界,一句话噎住了喉咙,上不来下不去,差点憋死他。
人的想象力是无限的,常言道: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胡为的脑袋里突然被塞进了两个人,自顾自地给他们加上了一层“暧昧”的滤镜。
他倏地扭过头去,正瞧见陆斐然和季政阳讨论一道物理题,也不知道是哪道题,把两个学霸都给难住了,探索精神极佳的两位越靠越近,就差脸贴脸了。
胡为:“……”
这个世界怎么了?是我疯了还是他们疯了?
虽说胡为已经有了怀疑,却还是难以接受,便道,“你怎么知道的?”
苗湘湘觉得她哥很上道,刚入门就有这么强的求知欲,便侃侃而谈地向他讲起自己的辉煌史,“其实我一直觉得班长有gay的潜质,只不过你俩cp感不强,所以我就没上心。”
胡为道,“几个意思啊?你还把我俩拉郎配过?”
苗湘湘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上学期我看漫画的时候书被班长没收了,你还记得吗?”
不出意料的,胡为摇了摇头,为哥日理万机,哪有闲空记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没关系,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没收的书是BL漫画——哦,BL就是同性恋的意思,而且是很H的内容,当天班长就看了,你想想,他怎么会无缘无故地看这种书?”
胡为伸手打断她,“等等,你怎么知道他看了?他要真看了藏还来不及呢,会和你说?”
苗湘湘拍拍他,示意他稍安勿躁,“你别急啊,我当时是不知道,但我之后发现班长和季政阳之间的气氛十分的特别的非常的不对劲,我就留了个心眼,常常光明正大的偷窥他们。”
胡为:“……”
少女,请不要这么理所当然地说出自己所做的猥琐事,好吗?
苗湘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技术非常好,他们完全没发现,经过我一段时间的观察,我觉得他俩一定是陷入爱河了。”
胡为讲究“随性而为”,凡事开心就好,不必太过严肃,但今天他发现有些事真的需要严肃再严肃,“你这根本就是凭主观臆测的,不严谨。”
苗湘湘闻言炸毛了,翻出了手机让他看,道,“你去试试。”
胡为沉默片刻,毅然决然地扭头,尽量自然地道,“嘿,我发现你长的挺受的。”
陆斐然啐了他一声,不屑地说,“受你个大头鬼,我是总攻好不好?”
胡为干笑一声,宛如被一块天外陨石迎头砸中,偏偏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据研究,只有受在听到这种问题是会说自己是攻,直男都是会反问“何为攻受”的。
苗湘湘道,“怎么样?这下你相信了吧?”
胡为梗着脖子,“这种东西不准的。”
苗湘湘见此人犹如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顿觉浪费感情,“你个榆木脑袋,不和你玩了。”
苗湘湘虽暂时偃旗息鼓,残留的影响依然是巨大的,接下来的时间,老师讲的什么胡为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像是长了痔疮似的坐立不安,总想回头看两眼,很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陆斐然作为他的后桌,被影响的视线不往黑板上瞅,而且光顾着看他的脑袋去了,忍无可忍无需再忍,趁着老师画图的空隙,他照着那大后脑勺上就是一巴掌,道,“我说你屁股生疮了?”
“滚蛋!”胡为低骂一声,就知道这家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自己在这抓心挠肺的,他倒好,一身清净,心里顿时不平衡了,便决定给好兄弟添点堵,“你说,两个男的会在一起吗?我说的是因为爱情在一起。”
陆斐然一个激灵,丝毫没有自己已经暴露的意识,反而觉得这是处于迷茫期的感情小白来寻求安慰来了。
他思考了一下,觉得这事不好说啊,万一因为自己一席话胡为弯了,胡爸爸胡妈妈非得宰了自己不可。可万一他们是真爱呢?那自己岂不是棒打鸳鸯。
这一犹豫,胡为便以为自个超常发挥,堵他堵了个哑口无言,心里得意洋洋的想:可算抓着他的小辫子了。
下课后,陆斐然眼见着胡为和苗湘湘交头接耳,沉醉其中,这才拉了拉季政阳的胳膊,小声道,“我说什么来着?胡为和章晓风有问题!”
“哦。”季政阳颇为冷淡,看在自己小男友的面子上多问了一句,“那你想怎么办呢?”
陆斐然嘴角一垮,“我不知道。”
季政阳头头是道地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其实我觉得感情这种事别人是没办法插手的,我们再热心也不能完全感同身受,我们觉得对他们好不一定是真好,我们只是适时地给一点小建议,让他们顺其自然吧,好吗?”
单纯天真的陆班长成功被这一通“情感专家”似的言语唬住了,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发现确实有道理。陆班长其人是个虚心接受意见的人,便道,“受教了。”
季政阳勾了勾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