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造物是最能感知到世界变换的。
艾维亚的夜散发着一种让人晕眩的气息。天空中的弦月染上了灰,黯淡得仿佛已经被黑暗吞没。
木木耷拉着脑袋,低落地说道,“精灵族的天空很漂亮的,他们在母树旁修建了一座高耸入云的观星台,站在最高处,就连星星都唾手可得。”
可惜这样的景色随着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一并消逝在岁月里,也只剩下它和菲洛米娜会偶尔拿出来回忆,一点点的,咽下那苦涩的味道。
洛南烛沉默了一下,“……风会吹走云雾,月亮就在那里,一切都会好的。”
她在“安慰”这一事上显然天分不高,不会用甜蜜的表达,也不喜用言语粉饰真相——甚至听来反而还带着一种现实的薄凉。
所以也有人说过她骨血里是残忍的。
──但了解洛南烛的人不会这样认为。
把现实揭开,并不是剥夺悲伤与痛苦的权利,而是在暗暗告知,未来还未确定,我们还有机会与办法去改变故事的走向。
──暖心的关切藏在平铺直叙的语调中。
这是属于她的温柔。
木木贴着她的脸,“呜呜”哭了起来,“洛洛……”
呢喃中藏着数不尽的委屈,小果冻像是要把被迫离乡、在外漂泊数年的孤苦都发泄出来一样,眼泪不停地流着,真正意义上哭成了一只“泪团子”。
“它好过分,不请自来就算了,抢了我的家还把赶出去,害得我只能在空间裂缝里流浪。”
“而且都这样了还不放过我,一直暗戳戳地想把我抓回去吃了。”
小果冻抱住自己胖胖的身子,大声控诉,“我,我都饿得只剩骨架了!它也不怕咯牙!”
啊这……
洛南烛感受着肩膀处的濡湿与份量,想了想,终究还是把嘴边那句“那你之前有多重”的好奇给咽了下去。
洛南烛(望天):……总觉得问出口木木心态会彻底炸掉呢。
作为一个好人,她还是贴心地保持沉默叭。
(乖巧.jpg)
从哭诉到谩骂与吐槽,木木整只团子逐渐向红色过渡。
头一次知道元素种子还会变色的洛南烛颇有些意外,戳了戳它的脸,指腹还真感到了几分燥热。
嗯?
怎么触感不对?
洛南烛好奇地把木木捧在手心,左看看,右看看,惊奇道,“你这是……变成火元素了?”
木木回神,低头看着自己的“新衣服”,大惊失色,“我我我我——我怎么变成红色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晃神的功夫,木木从洛南烛手心处蹦起,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在空中转了几个圈,然后……成功把自己转晕。
洛南烛摊开手掌捧住“两眼蚊香圈”的木木,轻声道,“可能只是秋天了,叶子变红了。淡定,木木。”
“淡定不了一点。”木木的线条手抓着她的大拇指,委屈巴巴,“红色一点也不好看。”
木木(超大声),“绿色才是yyds!”
点了点拉踩的小果冻,洛南烛转开话题,“那你的力量呢?有没有什么变化?”
木木内视了下,摇头,“除了力量好像恢复了一些,其他没有变化。”
这样吗……
洛南烛若有所思,“你问问金金和水水?”
这个变化究竟是源于什么呢?
红色,火元素……
说来,好像从没听木木说过火元素种子的消息。不管是大光球来临前,还是……那之后。
受她提醒,木木眼疾手快地给金金和水水发去了消息。
不过许是因为距离过远,那头没有任何答复。
不等木木继续沉浸在自己换了套丑皮肤的悲伤中,洛南烛把关于火元素种子的疑惑告知了它。
“你和它关系不好吗?怎么没听你说起过它。”
木木愣了一下,“……不,我只是,好像很久没有听到过火火的消息了。”
诶──
对啊!
它怎么把火火给忘了!
木木一脸惊恐,“好,好奇怪,洛洛。如果不是你说,我完全把它忘在了脑后。让我想想——我应该有几百年没见过它了!”
“它,它不会是已经被吃了吧?”
洛南烛想了想,“几百年……那不该是大光求来之前的事吗?”
不过这种主动遗忘的技俩……
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一个猜测在脑海中成型,洛南烛建议道,“你再问问金金和水水?看看它们对火火的印象是怎样的?”
木木忙不迭得把消息发了过去,但答复依旧是忙音。
“呜呜,它们不理我。”
小果冻黏上洛南烛,有些迷茫,“火火到底去哪里了呀?”
唔,这确实是个问题。
甚至,它还很可能是个会在关键时候让他们束手无策、停滞不前的问题。
“……原来卡在这儿。”洛南烛低声呢喃着。
木木没听清,正要细问时,却见明眸善睐的女人嘴角微微一扬,拍了拍它的头作宽慰,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没关系,木木。”
“会解决的。”
与草木伴生的精灵身上自带着一股出尘的气质。而在洛南烛附身后,便将这点凸显得愈发醒目。
再配合精致的五官与月夜中的静谧,“菲洛米娜”此时看上去就像是故事中那位在无人知晓的时刻、悄然降临的月光仙子一般,浪漫,又带着诗意。
小果冻“啪叽”一下黏住了她,低低地应了一声。
……
第二日。
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阳光温暖热烈,照在人身上,仿佛将冰冷的隔阂与偏见也给融去了些。
弗兰克出门前还在担心碰上对门那位脾气不好的邻居怎么办,他今天要去商店买些食物,如果又被他打一顿的话,商店的服务生可不会让他进门。
一边烦恼着,他一边偷摸向外看去。
透过门缝,正瞧见邻居打着哈欠往家里走。
粗壮的肌肉上隐约能看见些女人指甲的痕迹,弗兰克暗想运气不错,碰上了邻居出去鬼混的时候。
待对门关上后,他轻手轻脚从屋里走出,像只老鼠一样飞快地蹿出了这条巷子。
走出一段距离后,他才放缓了脚步,理了理衣服,努力挺着胸,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嘈杂中。
早晨应该是忙碌的时刻。
——对于普通人来说。
可那是在很久之前了。
无需播种和照料作物的人们习惯了“无所事事”的早晨,男人们在屋里睡着大觉,妇女们则围坐在巷口,你一言我一语地“数落”着昨夜里勾三搭四的“流莺”,还有赌鬼和混混。
弗兰克是个身材矮小的男人,往日里,他便害怕这些妇人的“唇枪舌剑”,基本上是远远看着就会换条路,或者干脆不出门。
但今日任务在身,他不得不装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大摇大摆地从那些妇人中间穿过。
看见他后,好些人没认出这副“小孩子”装“大公鸡”的人到底是谁,还是个年长些的女人使劲在脑海中挖了挖,才找到个比较贴合的。
“左边巷子里那个,捡垃圾的。”
“哦哦对,那还有个人啊。这娃好矮,出去倒贴都没人看得上吧啧啧。”
“不过脸倒是好,说不得可以去卡特家族当个小奴。”
“要我说,我要是像温妮莎·卡特那么有钱有势,我也养几百个男人夜夜笙箫。”
“这种弱鸡身材的,就让他跪在我脚边当我的脚凳吧。”
“你梦才做得好。”她身边的红发女人瘪了下嘴,讽刺道,“就你这胸前二两肉,想得美还不如直接死了试试。”
戴着头巾的女人听她这样说立刻不开心了,正想骂回去,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人走了过来,抓着她的头发拽着人往外走。
“偷懒的女人,老子的饭呢?净知道在外面胡咧咧,连水都没烧老子要你有什么用!”
头巾女人扯着嘴角忙说了些好话,就着那副难受的态度和络腮胡消失在拐角。
红发女得意地笑了下,幸灾乐祸,“……被雷克听见了,她要遭罪咯。”
最开始说话的那几人见不得她这副得志的样,兀自撇了下嘴,把话题扯了过去,“嘿,那不是最穷的劳拉吗?她怎么大包小包的!去哪发财了?”
“这么多东西天,她是发现了金矿吗?”
“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听说啊,她许愿成功了!”
“啊?!怎么做到的!”说到这个攸关她们生活的话题,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关心了起来。
有人脑洞大开,“难道是因为她……穷出新境界了?”
“怎么可能!”最先说话的那人横了她一眼,左右瞄了瞄,小声道,“我和你们说,我那天偷偷去劳拉门边听了,你们知道我听见什么了吗?我听见啊……”
“她在说‘伟大的沃兹女神’!”
“沃——”
有一人惊呼出声,旁边的下意识捂住她的嘴,瞪了她一下,“你别嚷嚷啊,这让别人听去了怎么办?”
“难怪难怪。”有人沉思片刻,恍然大悟,“原来大光球就是沃兹女神的化身啊!”
“沃兹女神实现我们的愿望是因为她爱护我们艾维亚,但后面不愿意了一定是因为我们没有认出她,她感到失望所以才会保持沉默。”
“……你说得对。”有人感叹,“除了创世的沃兹女神,又有谁会这样爱护我们艾维亚呢!”
她们一唱一和的,很快就把众人的思维带偏。
这些妇女们忍不住浮想联翩,越品越觉有理,脸上纷纷流露出意动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