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我们现在就走。
洛南烛抓住他的领子,二话不说直接拎起邱从鹄向上窜了一截。
按照郎枫庄园的入住人数来看,下四层只占到了不过十分之一,所以洛南烛其实很奇怪为什么上五层会如此安静。
依据这九重塔的机制,它应该会想方设法地送他们去死才对……如此平和,却是有点不合常理了。
而当她站在略高于五楼的楼梯上,向下俯视时,她才愕然发现为何下面吵得都快把天花板给掀了,上面却毫无动静。
——只因五层的所有人都紧闭着眼,面朝壁画,脸上流露出如痴如醉的神态。
而在他们做着美梦时,大半个身体已被走廊吞噬,像是那些被沼泽和泥石流一口口咽下的猎物。
洛南烛挑了下眉,看着壁画中不断蹦出的金币,无奈地叹了口气。
但丁曾在《神曲》中描述过贪婪者的下场——他们被埋在泥泞中,无法动弹,仿佛已被大自然吞噬。
五层这些密密麻麻的人头究竟为何落到这个地步——答案已不言而喻。
金币引诱贪婪者堕落,在美梦中成为养料。
没想到,这一关考验的竟然是这种黄白之物。
邱从鹄看着那些只有胸口之上还袒露在外的人十分着急,“洛姐姐,我们是不是要尽快去六层看看?”
不然他怕那些人马上就会彻底被吃掉了。
“嗯,上去再说。”
语落,邱从鹄只觉身体一轻,再次落地后两人已来到六层的走廊。
他回头看了眼那段五米左右的空隙,暗叹这群搞玄学的前辈属实是“人不可貌相”。
这样一个乍见只觉娴雅温和的女性,出手却是如此果断灵活。
——当真是让人意外。
“这六层画的,我怎么看不懂?”
邱从鹄盯着上面的文字,为难地皱起了眉,“这些,是写着什么吗?”
“这是《如尼文法典》。”洛南烛快速扫视了一眼,解释道,“是写于1300年前的一部关于规束秩序的条文。”
“这部分……应当是关于收税的。”
这个答案一出,联想到下层不断跳金币的壁画,邱从鹄不禁扯了扯嘴角,“啊?”
唤醒贪婪的方法……你们确定要搞得这么残忍吗?!
钱多了就加税……
好好好,爱因斯坦来了都要说一句天才!
洛南烛绕了大半圈,不确定道,“但它似乎,是空白的?”
“空白?”邱从鹄不懂,“是什么意思?”
洛南烛,“就是它没有规定税收的比例。”
邱从鹄若有所思,“是要我们自己提一个吗?”
洛南烛沉吟了一下,“或许,我先送你去楼梯上,等下随机应变。”
邱从鹄点头。
再次回到六层,洛南烛站在被涂抹得干干净净的壁画前,思忖片刻,抬手以玄力为引,在上面写了个极适合后期修改的数字。
而当她刚刚落笔,提示声便悄然响起。
【九重塔(六层):恭喜你,发现了秩序的法典。
但请小心,法典是个喜怒无常的家伙。】
喜怒无常?
……这法典有自我意识?!
意识到这点后,洛南烛毫不犹豫地闪身向后跳开了一大步,半点也不耽搁地就向楼梯上撤离。
而在她离开原地的下一秒,一个光圈骤然出现在上空,它闪烁了几下,发现目标逃离后似乎有些气急败坏,怦然破碎掉,落向了五楼。
同一时刻,无数光点落在沉溺于“暴富”美梦的人们身上——像是圣天使驱逐污秽一般,拥有吞噬力量的走廊不情愿地吐出了这些人的躯壳,然后一点点的,吃掉了那些从壁画中蹦出来的金币,恢复成了“人畜无害”的样子。
洛南烛站在与五楼齐平的高度处,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些似醒非醒的人,身体绷成一条直线,就等着白光露出狰狞的獠牙。
喜怒无常……
指的会是什么?
她想不懂法典会如何喜怒无常。
象征着规则的法典理应不该有情感,一个喜怒无常的法典……真的该被称为法典吗?
而这个问题很快就迎来了答案。
最开始倒霉的是今日与洛南烛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稍高些的厨师。
他正挣扎着从梦中苏醒,却忽觉一阵寒意,身上一空,紧接着,骨肉被腐蚀的痛感传向大脑,叫他下意识吐出了那一句痛呼。
“啊——”
这声痛呼如警钟长鸣,让还在朦胧中的众人立刻回了神。
他们先是循声看向那位离壁画最近的厨师,然后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飞速消失,身体部位也开始拆解后控制不住地开始惊慌了起来。
熙熙攘攘的人群如热锅上的蚂蚁,疯一般涌动着。
留意到有人快要因暴乱被挤到走廊边,洛南烛立刻厉声喝道,“冷静,跳到楼梯上来。”
她的话像是“天降甘露”,所有人也没多余脑子去思考,转头看着中心处的楼梯,欣喜若狂地扑了过来。
人一多,就特别容易出事。
又因为越靠近壁画,被白光吞噬的速度也愈快。
所以里面的人在听到她的声音后,几乎是疯了一样,推着外三层的人,只想让自己第一个跳过去得到拯救。
五层的走廊边缘距楼梯大概有三米的距离,如果缺乏助跑和工具辅助,一个普通人其实不大可能站在原地便成功跳过来。
更别说在这种“害怕”情绪蔓延,所有人都完全没法冷静思考的情况下……几十个人,能跳过来一个就了不得了。
……怎么办呢?
洛南烛余光瞥过四层还在张牙舞爪的古藤,眼前一亮,翻身向下果断抽出另一只簪子提臂将它们砍了下来。
她的速度极快,剑身还未成形,只余剑光闪过,四根粗长的古藤就落在了她的手中。
洛南烛不用想就知道自己这把武器现下是废了,但她也没时间再去想东想西,一股气冲向五楼后,将手中古藤一甩,一端缠在这边的楼梯把手上,对还在吵闹痛呼的人群喊道,“抓住它,七个一组,荡过来。”
最外围的那些人一听,猛地抱了上去,有些耐不住脚趾被吃掉的疼痛的不管她说的“七个一组”,跑过来就想扑过去。
但还未受伤的此刻却也冷静了些许,一把抓住使坏的人,反手给了他一拳。
……急躁的情绪被暴力浇了一头冷水。
七个一组,一次四组。
满打满算用了两轮,五楼的人如数落在了中心的楼梯上。
洛南烛向下扫了眼紧密的人群,确认所有人都安全后,稍稍松了口气。
……还好,没弄出人命。
这些在危机关头只知道给自己找一条活路的人们虽然有些愚蠢,但好在结果不错。
因为远离壁画的缘故,大部分人只是衣服被“吃”了个干净,身体却是没有损伤的。
虽然赤裸裸的分外不雅观,放在电影和电视剧里也必定会被观众以“色.情”的理由给举报,但全头全尾的存活下来,已经是一件堪称中了彩票的幸事。
其他人受了些小伤,多不过是小脚趾或其他部分被啃掉了一口,而受伤最重的,当属那个最先惨叫的厨师——左膝以下,已经完全消失,留着白骨和血肉在空气中蠕动着。
而这时,五层的提示音终于姗姗来迟。
【九重塔(五层):
他们辉煌,耀眼且珍贵,
存在即是原罪。
无数人渴求,
然后沉沦在美梦中。】
对于这个“聊胜于无”的,完全可以被当做结尾总结的话,洛南烛只是轻扯了下嘴角。
……这种被当做戏看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她该对它还记得给自己丢个提示的行为表示感谢吗?
洛南烛,“……”
家人们,真的很无语捏~
(;一_一)
从四层到五层,这其中危机的转变不可谓不大。
如果说前面考验的是生存,那五层却隐约有了“生命价值”论断的既视感。
又想到九这个极数在玄学界中本身就有着特殊含义……
洛南烛捏了捏手指,眼中警惕之色更甚。
邱从鹄见她一副沉思样,也不好打断她,只隔了一会儿才小声道,“洛姐姐,继续吗?”
回过神的洛南烛点了下头。
两人奔向七层。
才站稳,邱从鹄就迫不及待地抬头向周围看去。
而就这一眼,他彻底愣在了原地。
“……哈?”
这,这是怎么回事?
咋就这么点地,你们tm还搞出了四个分区啊!
邱从鹄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一时都不知道该从哪个地方看起为好。
七层的壁画已全然点亮,而不大不小的走廊以中心被划分成了四个地域带。
——各自上演着,精彩的一幕。
他们的左前方,层层叠叠的薄纱遮挡着视线,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清,但周遭却盛开着无数漂亮的花儿,娇嫩得有些不合时宜。
右前方,三四个人双手被捆再身后,跪在地上,上身匍匐在地,耳边充斥着各种辱骂。
骂声每出一句,这些人脸色就愈红。像是在酷暑下遭受折磨一般,皮肤上还呈现出被高温灼伤的黑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