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她是这个意思吗？
洛南烛狐疑地瞄了丈夫一眼，谨慎答道，“不，我只是觉得这种被催生的话听着倒是挺稀奇的。”
左珏见她不上钩，眼底滑过一抹笑意，“哦，这样。我还以为小九在考虑……我们是不是该要一个孩子了。”
孩子。
洛南烛脑袋放空了一下，瞳孔一缩，“……我还没有想到那里。”
她的反应中带着几分茫然，瞧上去不大像是充满期待的样子，左珏感觉有些奇怪。
按小九的个性，应该不是不喜欢孩子，她也并非那种没有规划的……
那怎么会是这个反应呢？
左珏心底闪过一抹忧虑。
——那个答案，可能不是他想听见的。
“也对，现在说这个的确还很早。”左珏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岔开，故作不开心道，“毕竟我还不是很想把小九的注意力再分出去一些。”
“小九的学生们已经够多了。”
他再次“call back”。
洛南烛想起之前的“佘永乐”，噗呲笑出了声，“秋秋今晚是和他杠上了吗？”
这都第三次了。
左珏理直气壮，“如果小九不关注的话，我自然不会再提了。”
好叭。
洛南烛会想了下之前的经过，发现的确是自己先说起了学生，理亏地摸了摸鼻子。
关于孩子的话题，就这样被丢在了脑后。
那日的宴会结束得早，后面也没再发生让人不开心的事。
拜别了主人后，洛南烛和左珏丢下阿武他们偷偷溜去了附近的夜市，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听着吵闹，闻着烟火气，一路从街头走到了街尾。
直到月上柳梢，两人才坐上了回家的车。
他们过得安然舒适，但显然另一些出了个大丑的，却不是很痛快。
万业民赫然发现自己依着那位大师扭转过来的局面顷刻间又变了形势，并且这次，浑水摸鱼的更多了。
他看着下面的人送上来的财务情况，气极反笑，“都来把我当软柿子捏？也不看自己有没有这个命！”
阴沉的眼底闪过一抹恶意，他按下了那个置顶的号码。
嘟——
电话被接得很快，扩音将无机质的变声放大，“这么快就想好了？万先生。”
万业民“嗯”了一下，“你说的，都是真的？”
电话那头的人轻笑，意有所指，“你不是已经体会到五鬼搬运的力量了吗？怎么，不满意？”
万业民故作矜持，“……还行。”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下，似乎在犹豫是不是要请这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先生去看看眼科。
在南泽的围追堵截下你祐为至今还坚挺没倒闭你的反应就是还行？
（微笑）这么牛逼你咋不自己上啊？
万业民可不知自己这“待价而沽”的姿态被人腹诽，他顿了顿，但终究还是忍不住心底那股蠢蠢欲动的欲念，出声道，“我要怎么做？”
“……我们会给你寄一个东西，你只要按照那上面说的去做，那么你想要的，都会实现。”
说到最后，那声音竟然带上了些寒意，冷得仿佛能掉出渣来。
但万业民却似乎没有察觉到这点。
——或者说，欲望点燃了他内心的火花。
他一口应下，眉开眼笑，“好，没问题。”
电话那边满意地哼笑了一下，“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首富，万先生。”
万业民对这声恭维很受用，“哈哈”笑了起来，惊得枝头的鸟雀不堪其扰地飞开。
……
团圆的佳节好像将最后一点燥热也一并带走，十五过后，天一下冷了下来，气温骤降了好几度。
同时，头上也多了些阴沉沉的云，灰蒙蒙的，瞧着人不是很舒服。
李叔哈了口气，搓了搓手，将窗户关上，转身看向室内的其他人，“苏教授那边有结果了。”
被紧急通知开会的洛南烛等人三三两两地靠在一起，闻言表情中浮现出几抹兴味，“哦？是上次那个小哥的事？”
“不止。”李叔把资料传给他们，介绍道，“还有之前公寓楼和别墅区的东西。”
洛南烛打开手机，飞快看了起来，“别墅区那个女仆的身份找到了？”
李叔点头，“石之英，45岁，女，滇省人。大坪村人，曾育有一子，但她的儿子在二十岁的时候不幸被诈骗团伙拐走，死在了老越。她知道后，就失踪了，再次出现就是以女仆的身份出现在别墅区。”
“或者说，是出现在崔老爷子身边。”曲鹤白依旧一副胡须遮面，头发潦草的样子，但许是有了游乐园那股力量的滋润，他的精神头看上去却比之前好了不少。
“不妨在大胆猜想一下，这个人，就是故意去接近崔老爷子的。”
故意。
这个词一出，基本就给“诡秘区”这事定了性。
明岱澜挑眉，“你觉得有人知道诡秘区，并且故意诱使它们降临？”
曲鹤白摇摇手指，“不，他们未必知道诡秘区，但……绝对是故意的。”
“那目的呢？”封仪问道，“费这些周章，目的又是什么？”
“总不可能就是单纯想吧？”
她讲了个冷笑话，众人开始琢磨，一时也有些拿不准。
毕竟诡秘区降临这事，对任何人可都没有好处，那么，又为什么要引诱它发生呢？
“不一定没有好处。”洛南烛淡淡道，指着那张关于“卢文继”的检查报告，“他从诡秘区里面，得到了一点东西。”
“嗯？”还没看到那个地方的其他人连忙往后翻了翻。
召林迅速看了一眼，眉头一皱，“他得到了特殊的力量？”
这又是什么？！
李叔叹了口气，“是的，根据苏教授他们的实验，证实这位卢先生获得了一点具象化的力量。”
“……姑且先称呼它为异能吧。”
伯子寒眨了下眼，“……这听起来好像很小说。”
余鱼赞同点头，“把想象中的东西具象于现实，哇，这人的能力还挺不错嘛。”
她要是有这个的话，岂不是……能把古书上那些名刀给搞出来？
余鱼摸了摸下巴，感觉这好像是个不错的主意。
李叔瞄了她一眼，冷酷地打碎她的幻想，“卢先生目前只能模拟出一些构造简单和不超过2*2*2m体积的物品，你还是别想太多比较好。”
诶，才八立方米啊。
余鱼失望撇嘴，“好弱。”
旁边不知道联想到什么的蛊莘脸上浮现出赞同的色彩。
曲鹤白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看来，诡秘区的能量果然不止对我们这些玄术师有益，对普通人……也有很大的帮助。”
“那或许这就是幕后之人的目的了。”明岱澜耸肩，“当然，如果真的有这么个人的话。”
洛南烛沉吟，“也有可能，是一个组织。”
“主要让人去接近这些人，然后催生他们的欲望，这些人就能实现自己的目的。”
“不过……”
说到这里，她一时又有些不确定起来，“如果他们真的是这样做的话，那他们又是怎么确定哪些人会引来诡秘区降临的呢？”
“崔老爷子，1304的习燕梨，还有这个……欢乐园，乍看上去，它们可没有任何相同点。”
这的确是个问题。
其他人跟着思考起来。
伯子寒托腮，“那或许，可能就没这么个幕后黑手呢？”
“诡秘区只是因为两个泡泡接近诞生的，小九你说的那些人或者地方，只是因为它们是那里能量最活跃的而已。”
这个思路十分简单明了，但看上去……也说的通。
和之前那个，区别也只是在于到底哪个才是因果而已。
封仪犹豫了下，“目前来看，第二个更有可能，但是根据我的直觉……我觉得第一个最靠谱。”
李叔听她这话，无奈笑开，“说到这个，苏教授他们当时也考虑了这两个问题，那天昕玉正好也在，她却是觉得第二个更靠谱呢。”
“那个预知未来的小姑娘？”封仪从记忆中将名字对上脸，失笑，“是天灾吗？”
“也未必不是人祸。”曲鹤白打了个哈欠，半阖着眼，“毕竟那小姑娘梦里也被保护得好好的吧，她可不像我们这些看过了太多的。”
第六感这东西，有时候也的确会依赖于过往的人生经历。
洛南烛听着他们聊天，把之前欢乐园的调查报告又细细翻阅了一遍，“话说，你们没有把那地往下掘个三尺看看下面有什么吗？”
就找了个尸体？
李叔语塞，“……这又不是考古。”
谁会无聊地去把那么大一块地全部翻过来看看啊？
曲鹤白秒懂她的意思，“你觉得下面埋着什么。”
除了尸体。
洛南烛不置可否，“不，我只是觉得……如果是人祸的话，下面可能会发现一点线索。”
——比如什么，特殊的东西。
曲鹤白眯眼，“重修之前我会好好看看的。”
洛南烛没说话，但她觉得……如果真有人故意为之，那过了这么些天，要想再找到一点东西——可能没那么轻松。
“不过没想到小九你当时的推测是真的。”余鱼也正好看到欢乐园那里，语气中满是厌恶，“另一个引力源竟然还真是那个原因。”
——一对恩爱夫妻，女人有些内敛，男人温和的表象下是滔天的控制欲与强势。
一场误会导致男人误会女人出轨，为野男人怀了一个孩子。
他无法接受，便设计了一场车祸害死了那个“小三”，将小三的骨肉磨成了粉，做成了雕塑娃娃。
女人发现了这点，惊慌地想要逃走，却被男人逮了个正着。男人无法接受她想要离开他，就将她囚禁了起来。
女人不依，一直默默反抗。男人就那样一步一步的，割下了她的舌头，打断了她的手脚，挖掉了她的眼睛——把她变成了一个听话的、无法离开他的傀儡。
只是那样，男人还是不肯罢休。
就像他在和曲鹤白他们对峙时所说的那样……人的生命太过短暂，而他要女人，永永远远，没有时间上限的！陪在他的身边。
所以，他就用不知从哪里学来的秘法，抽出了女人的魂魄，把自己和女人缠绕在一起，成了诡秘区中那个，皮偶师。
封仪看着最后的那几句话，表情沉痛。
“……太可惜了。”
明明女人和那个被无辜牵连的小三，该有一个更美好的人生的。
李叔也想到他收到那结果时心中的颓然，“我让苏省的部员们尽量把那两具白骨分开，希望她死后能得到一片安宁。”
为了和女人永远在一起，男人用秘法将自己的尸骨和女人捆绑在了一起。
他们把它们挖出来的时候，看着那两具不分你我的白骨，并没有感到一丝感动，反倒是觉得……恶心又难受。
这种不可理喻的、窒息的爱，真的是……害人害己。
谈起这个属于题外话的故事，所有人不可避免地沉默了一下。
洛南烛岔开话题，继续道，“其实这三个诡秘区下来，我一直有个疑问。”
其他人看向她，眼神好奇。
什么疑问？
洛南烛淡淡道，“女仆、崔老爷子、习燕梨他们，都是我们这边的人吧？”
“那如果他们都死了的话，你们说，地府找得到他们的灵魂吗？”
公寓楼那个诡秘区溃散前，习燕梨将董鹏措扑倒的画面在几人脑海中一闪而逝。
“找得到还好说。”洛南烛停顿了一下，“……可如果找不到的话，那么岂不是说明，我们这边的力量，也在两个泡泡相接的时候，也被另一个泡泡带走了一部分？”
曲鹤白思量了下，“这的确是个问题。”
“更关键的是，如果地府那边灵魂缺失的话……轮回岂不是会大乱？”封仪神色严肃，“五年前那件事。”
她点到即止。
但其他人的脸色却立刻变得糟糕起来。
余鱼下意识又贴近了些洛南烛，沉声，“我等下就去地府走一趟。”
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召林若有所思，“……说不定，那边也已经发现了这事。”
李叔一想，是这个理。
阎王、酆都大帝的，毕竟都是天生的神明，世界异变，总该比他们这些凡人反应更敏锐。
余鱼和蛊莘神色渐缓，召林又看向洛南烛，“小九你提起这个，是有什么其他想法吗？”
洛南烛眨了下眼，表情如常，否认道，“不，我只是突然想起而已。”
那棵榕树的事，再等等吧。
是吗？
召林看了她一眼，半信半疑。
一直沉默着的巫双把手机合上，看向李叔，“今天开会，只是为了给我们看这些吗？”
李叔，“这只是一方面，你们是解决这边的主力，一些事肯定要听一听你们的看法。”
“至于另一方面嘛……”李叔揉了揉额角，“还是那位卢先生的事。”
卢文继？
伯子寒不解，“他怎么了吗？”
李叔苦恼，“就是异能这事吧，倒是好处理，当玄术的另一种表现形态就行。可是，因为他两次被卷入诡秘区，所以苏教授他们现在有个推测就是——曾进入过诡秘区的，可能还会再次被卷入。”
“而又因为每一次诡秘区会将能量折射到他们身上，所以预计会有更多的人能觉醒‘异能’。”
听他这样说，曲鹤白立刻就懂了他在愁什么，“上面在担心异能者数量太多，诡秘被知晓会引起恐慌？”
“或者说，其实引起一部分了。”李叔无奈补充道，“那个直播视频，老董他可是废了好大力气才压下。”
巫双眨眼，“可我们目前也没有阻止诡秘区降临的办法啊。”
能保证那些被卷入的人活着已经不容易了。
李叔苦笑，“所以上面在犹豫要不要透点风声出去。”
有个铺垫好歹比完全茫然强。
洛南烛敏锐察觉到了点端倪，“是不是还发生了其他的事？”
不然就这三次诡秘区无伤亡的情况来看，上面应该不会这么急才对。
李叔颔首，闷声道，“有个消息，是你们来之前我才得到的。”
“欢乐园中那个一家三口的男的，今天在医院做检查的时候，被查出了胃癌。”
“晚期。”
！！！
众人一惊，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事。
封仪谨慎确定道，“他之前有病史吗？”
李叔摇头，“没有，说来也巧。在他被卷入诡秘区之前，恰好去医院做了次检查，那次的结果还是什么问题都没有。但当我们这边的同事在诡秘区结束后送他去医院时，却发现这个人已经胃癌晚期了。”
“他的生命力被夺走了。”明岱澜总结道，“看来小九之前那个提法是正确的，两个泡泡相接触，分开后，都从彼此身上撕下来了一点东西。”
“问题的关键，在于这种能量的损失是不确定？”洛南烛了然，总算明白上面这下为什么会变得这么急。
如果只是有能量进账，比如卢文继那种异能觉醒，这当然不算是大事。毕竟好说歹说，这也算是他们赚了，说不定还能因此蹭上一个铁饭碗……多少也能算好事。
但如果还有能量损失，并且这种损失不可控，甚至它会发生在——人的身上的话！
那么在死亡的阴影下，那些时日无多的人……会做出哪些骇人听闻的举动，可就不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