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南烛知道这次的事殃及了许多池鱼，但她没想过和她血缘有关系的大哥也是其中“一条”。
沈南舟看见妹妹这副不同于往常的模样先是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眼底闪过一抹意外。
这一瞬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那藏在温和面具下的疏离，绝非他们以为的那样简单。
这二十余年的分别，跨越的不仅是时间，可能还更有空间。
他们站在两条平行的直线上，如果不是意外来临，或许永远不会相交。
沈南舟的眼神变得极为复杂，嘴巴开开合合好几次，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而相比他的“犹豫”，洛南烛就显得果断的多。
“你来的正好。”
沈南舟：？
“这个人交给你了。”洛南烛粗暴得把万业民丢给沈南舟，熟练地画下保护符咒贴在他身上，“我去去就回。”
还没反应过来的沈南舟：啊？
他伸手想拦，但那道惊鸿影却从他的指尖擦过，如落崖的蝴蝶，径直坠下。
“小九——”
沈南舟睁大眼睛，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边缘，急切向下看去。
超过百米的高度一入眼给人的第一感觉便是“眩晕”。
沈南舟在商场上再如何优秀，但他却从没尝试过站在百米高崖上向下俯视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他不爱极限运动，更别说跳伞什么的，所以甫一靠近，他就下意识抓住了旁边的墙壁。
下方仿佛是深渊。
密密麻麻的人像是蚂蚁，重重叠叠地涌动着，好似一波又一波没有尽头的浪潮。
穿着简单的女人仰面倒下，面上神情平静，似乎并不是在坠落，而是躺在舒服的床上一般。
她和地面的距离越来越近，沈南舟慌张动了下手腕，担惊受怕之际，一直默默承受着冷风肆虐的女人终于有了动作。
“嗤——”
破空声响起，洛南烛翻身一转，还不等人看清她的动作，一个蹬壁借力，便平安站在了地上。
呼——
左珏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眼睁睁看着妻子从高塔上毫不犹豫地跳下，这对他来说不可谓不是一种刺激。
旁边见他紧张的李叔出声安慰道，“没事的左先生，这对小九来说并不是什么危险的事，不用担心。”
其实并没有被安慰到的左珏默默看了他一眼，“……”
呵，不危险是吧。
洛甫洵此时也悠哉悠哉补充道，“没错没错，这丫头对这种事可是习惯得很。”
习惯？
心惊胆战的左珏，“……”
好好好。
……难怪在郎枫庄园的时候，小九那时那么平静。
合乎是家常便饭是吧？！
心放下一丢丢但依旧不觉得高兴的左珏再一次深刻认识到和妻子要妥善谈一次的“重要性”。
再怎么拼，也绝不该这么不把珍惜地对待自己。
左珏闭了闭眼，眼底满是疼惜。
灵巧落地的洛南烛可不知自己的危险举动被丈夫尽收眼底，她环视了一圈四周，对身旁齐齐向她看来的受害者们点点头，脸上浮现出一抹温和的笑，“不用担心，这边很快就能解决。”
“一切都会结束的。”
平淡的一句话。
但众人听后，眼眶却不受控制地滚出了一串串泪珠。
没见过这说哭就哭的洛南烛，“？”
这，这是……被吓坏了？
“如果害怕的话就闭上眼吧。”她无奈笑了笑，再一次放低声音安抚道，“闭上眼数几个数，大概一百吧，一句捉迷藏结束，很快就能回去了。”
她刻意用“小游戏”作比想来缓和这些人紧张的情绪，但不知怎么回事，这话出口，面前这群人却是哭得更凶了。
一群人睁着兔子眼满腹委屈地看着她。
——这谁受得了？
洛南烛揉了揉额角，正犹豫要不要把这些人直接打晕过去，把后续工作交给李叔他们时，那个眼熟的寸头男子却突然出声道。
“您要去解决最后的事吗？”
您？
这个颇为敬重的字眼听得洛南烛一愣。
……或许，这些人不是因为害怕。
奇怪的，洛南烛心上浮现出这么一种感觉。
她点点头，“对，别担心。你们都会平安出去的。”
那你呢？
水幕外，水幕内。
数不清的人心里不约而同地闪过这样一句话。
但他们这些人又能说什么呢？
寸头男子吸了口气，语气敬重，“……那，您一定要注意安全。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不要再像之前那样了。”
最后那句话很微弱，才一出口，被风一吹，就彻底散作了烟，没经耳，直接消散。
没听见的洛南烛没多想，再一次笑了笑，而后眨眼消失在众人面前。
水幕外，听见这话的李叔却忽然反应了过来。
“等等，他们能这么快醒过来……是不是因为之前在虚拟空间发生的事被植入了他们的记忆？”
“你们在里面干了什么？”他疑惑地看向洛甫洵，“效果这么好？”
洛甫洵怔了怔，面上浮现出了然。
“不，我们还没来得及做什么。”
李叔，“嗯？那是怎么回事？”
洛甫洵垂眸，扯了扯嘴角，“只能说……是小九的魅力大吧。”
在斛篱小巷中发生的那一切，或许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被这些人看见了。
得知有素不相识的人却甘愿为自己湮灭灵魂换取世间平安，再是没有斗志的人，想必都会为了这一份“真挚”想方设法的活下去吧。
一旁的左珏秒懂，神情染上悲伤。
李叔愣了两三秒，眨眼，“……等，等等，你的意思该不会是他们看见那个了吧？”
洛甫洵敛住情绪，语气悠悠，“是啊，答对了。怎么，是个好消息吧？”
是个鬼啊！
李叔不敢置信地看向他，眼前一黑，仿佛看见了自己那一望不到头的加班生涯，“……这么多人都知道了，这要签多少份保密协议啊？！”
他扫过水幕里面密密麻麻数不清的人头，凄惨一笑，感觉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我想休假！”
他悲愤地喊出这句话，“有生之年我还能休假吗？”
洛甫洵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说话，但表情却又似乎把什么都给说尽了。
李叔，“……”
他真傻，真的。
相信洛老先生不会搞事的他实在是太天真了！
这可是小九的亲师父！
到底谁给他的自信坚信小九的性格和洛甫洵毫无关系的？
这两师徒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啊喂！
他的脸上充斥着“清汤大老爷喂我花生”的悲凉。
洛甫洵想了想，“emmm，瞒不下去就干脆不要瞒了嘛。”
李叔，“？”
你想干什么？
“有些事本身就不是秘密。”洛甫洵想到自己在虚拟空间中发现的那一切，眼神悠长，“只是我们以为……那只是个秘密而已。”
李叔被这话吓得寒毛乍起，“您发现了什么？”
“不止一点。”洛甫洵叹了口气，“关于这个，我们出去再说吧。”
毕竟这可不是简短几句就能解决的事。
李叔“嗯”了一下，面上是忧心忡忡。
自洛南烛离开后，水幕中的景象就久久没有变化。
——但那轮血色的月亮却越来越低。
像是从天上掉了下来一般。
由遥不可及到近在咫尺，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
“……看来要结束了。”这一次，洛甫洵的语气总算轻松了许多。
左珏听着，心也跟着一松。
苏教授估计是年纪太大，又被卷入了缝隙遭了一番罪，所以直到这个时候都还没醒。
闭着眼，睡得很舒服。
而与他们三人相比，忧心出去的事的李叔就显得沧桑得多。
李叔，“……”
这边没完，那边又来一堆。
这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喂？！
关于工作这个话题，但凡干过活的人都知道这就像是精卫填海一样——没个百八十年，是不可能有尽头的。
当然，百八十年后，人没了，自然也不需要再做了。
李叔（强颜欢笑）：他真的一点都不悲伤。
真的！
那轮月亮越来越近，直到与高塔齐平，而当它完全出现在众人眼中时，所有人愕然发现——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月亮。
而是一只巨大恐怖的眼睛！
因为巨大化，所有细节都被无限放大，毛细血管，绒毛……它们摆动着，无声地显示着存在感。
还沉浸在悲伤中的受害者们被吓得倒退开一段距离，但不知为何，没人发出声音，哪怕再害怕，都用手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叫出声来。
而眼睛的中心，瞳孔却是涣散的。
这也叫众人略微安了些心。
这种无声地静谧并没有维持多少时间，大概过了一分钟，那颗眼睛突然猛烈震动起来。
紧接着，各种“噗呲”声不绝于耳，巨眼像是个被扎出无数个洞的气球，射出了无数不知名的绿色液体，整个球体跟着瘪了下去。
绿色液体散发着一种让人难以忍受的味道。
在场众人齐齐呕吐起来。
“yue～”
有节奏的呕吐声为整个画面增添了几分听觉的动感。
在洛甫洵他们没忍住挪开了一点眼神后，他们余光却瞥到垂死挣扎的巨眼忽然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红光。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