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南烛是个不怕苦的。
虽然年纪不大，但已走过火海刀山，凶林阴宅，还有苍茫大漠。
娇气的温室花朵活不到绽放的那一刻。
所以对于洛南烛，认识她的没有一个会认为她是“脆弱”的。
但不巧……
天不怕地不怕的玄学第一人，还真有个不为人知的弱点。
那就是——药膳。
按理说，依着她三月一小伤、五月一大伤的受伤频次来讲，对于药味的苦涩应该是司空见惯才对。
不喜会有，但要说到“不大美好”四字上，却有点过了。
可偏生，洛甫洵却不是个按常理来言的师傅。
他在“医”之一途上分外有天赋，熬制的汤药效果至今无人能出其右。
只是这味道嘛……
洛南烛（头疼）：只能说喝一口大概就能达到“孟婆汤”的效果。
那滋味复杂的……
她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来概括。
也真是奇了怪了，同样的步骤，就是不懂老头子怎么能弄出这么威力巨大的药来。
洛南烛幼时天真，没见过多少“世面”，只尝过洛甫洵做的药，因此便一直以为所有药都是这么“难以下咽”的。
毕竟良药苦口利于病嘛。
直到……
她十五岁那年因一时冲动不慎受了重伤被特殊部门照顾了一段时间，她才知道——
那句老话里的苦，是绝对不包含“酸甜苦辣的咸”这个意思的。
洛南烛：（强颜欢笑.jpg）
那她前十五年遭的罪算什么？
算她耐苦吗：）
而更恐怖的是，作为制造出这种多重口感的洛甫洵非但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甚至还总认为是其他步骤有错。
洛甫洵（义正言辞）：都是同样的原材料，同样的手法，同样的时间！
药味不对，怎么会是他的错呢！
洛南烛，“……”
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单走一个“6”字评价一下。
而这种“死不悔改”的心态，最终只造成了一个后果。
那就是——
洛甫洵再次折腾起炼药，并且，为了证明味道不对不是他的问题，他还特意找其他人进修了一下“药膳”这门学问。
用洛甫洵的话来讲，这叫“控制变量与交叉验证”。
而洛南烛对他只想说——你离我远点（doge）。
可惜的是，这一条微弱的期盼并没有实现。
……毕竟她洛南烛是他洛甫洵，唯一！疼爱！视为接班人！的徒弟呢！
这事她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洛甫洵（望天）：这也是为推广产品考虑嘛，小九你忍忍。
所以在那段养伤的期间，洛南烛被他特制的汤药与药膳轮番折磨，差点把“味觉”都给丢了。
现在想想，她之所以不挑食，估计和她师傅的“厨艺”也脱不开关系。
洛南烛（微笑）：都是吃嘛……至于是什么糊糊，很重要吗？
而后来，因为在一些时候不可避免要喝药，所以汤药对洛南烛造成的伤害不算太深。
但药膳嘛……
她老实说，她只想让这个尝不出味还糟蹋各种食材的烹饪方法滚出花国！
“……我觉得，我的身体应该还行。”她沉默了一下，试图挣扎，“也不用特意请人来吧，实在不行，多喝点药也一样。”
左珏闻言有些讶异，似乎是想不懂她为什么放着好吃些的药膳不要，反而选择了难以入口的汤药。
“小九，不喜欢药膳？”
他试探性问道。
怎么这么一副抗拒的样子？
洛南烛沉重地叹了口气，道，“你知道师傅他对植物很有研究吧，不巧，他还对中药有点兴趣。”
左珏慢慢回过味，听她继续说道。
“普通的药嘛，味道复杂一点也不奇怪。只是……他的创新能力结合药膳，就是灾难。”
左珏鲜少见她这副头疼的样子，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小九这位长辈……怎么听着像副厨房杀手的样子？
看来日后要注意一些。
思忖着，他也不想继续难为妻子，便道，“那就算了吧，我找其他人问一问有没有医术高明的中医。”
“喝药也一样。”
在她的身体状况上，他坚决得没有半分退缩的可能。
洛南烛不算是个极爱惜自己的，但听着这话，却心中骤暖。
“也好。”她笑道，“秋秋一起吧。我听阿禄说你有好些时候忙起来也忘了时间，亏损的一道补一补吧。”
左珏点头，将她完全纳入怀中，沉声道，“我们还要一起走过很多年。”
所以……都要健健康康的才是。
洛南烛听懂他的弦外之音，闷闷笑了笑。
秋千椅被铺了垫子，风从缝隙溜进溜出，带来秋日的“沙沙”。
被丈夫抱在怀里，温热的胸膛隔着衣物与背接触，让她难以感受到天气的“寒凉”。
每一次，在这样的体温下，回想起自己在斛篱小巷沉沦的时光，洛南烛都有种错觉——
那个时候，她像是死了一般。
不过许是温度的关系吧。
人嘛，归根结底还是一个恒温动物的。
洛南烛敛住眸底翻滚的思虑，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说到洛甫洵，左珏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之前来拜访他的沈南舟。
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以及带来的影响终究还是太大了些，弄得他现在才有心情去考虑沈家人与那则奇怪的传言。
“之前有位沈先生上门找我说了件事，他怀疑你是他的妹妹。我不清楚情况，就让他直接来问你。”
左珏问道，“他后来有来吗？”
沈南舟。
洛南烛靠在他的怀里不自觉地蹭了蹭，像是迷茫的孩子下意识贴近可靠的大人用肢体在寻求帮助一样。
她没急着回答。
左珏也不催，只握着她的手，慢慢摇晃着秋千椅。
半晌后，女声迟疑着响起。
“那位沈先生前几天来过了。”
左珏轻声道，“那小九是怎样想的呢？”
“没有必要。”
这一句，不知是在说沈南舟来的没有必要，还是——寻找真相没有必要。
如果是前者，那么小九多半和沈家没关系。
而如果是后者……
小九就是在抗拒这些突然冒出来的亲人。
他摸了摸她的头，“说回来，小九和爷爷，有血缘关系吗？”
这件事，他似乎从未问过。
左珏一直以为洛南烛是洛甫洵的直系血脉的，可如今一看，这句话却是要再在末尾加个“？”。
“我是师傅在路边捡到的。”
洛南烛答道。
这样嘛……
左珏轻声道，“那小九想找他们吗？”
“没有必要。”
相同的四个字。
但这一次，答案却已经很明显了。
左珏没问为什么，而是总结道，“那就不用管他们了。”
传言再怎样沸沸扬扬，也终究只是传言。
——不具任何威胁性。
只是，这莫名其妙的传言……看来又有人欠收拾了。
那双蓝色眼睛中翻起波涛，但转瞬又重归宁静。
左珏把这事记下，正要转开话题说些其他高兴的事，却听洛南烛问道。
“那天我去找你的时候撞见了个小姑娘。”
“她是来找阿禄的，是阿禄认识的人吗？”
“我感觉她状态不大好，秋秋你要不要和阿禄说一声。”
要是熟人，被那样算计……好歹也要搭把手吧。
她说的是谁左珏当然知道。
不止如此，他甚至知道包佳漪后面还没良心地推了小九一把。
“……不碍事，只是个认识的人。”
左珏淡淡道，语调中瞧不出特别的情绪，“听阿禄说起过一次，似乎是他的远房亲戚，他会处理好的。”
处理这个词……
听着不大妙。
但洛南烛只以为左珏这个处理针对的是这件事而并非包佳漪这个人，于是便也没多想，点点头转眼就抛在了脑后。
一直到后面所有真相揭开，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丈夫口中的“处理”——与她想象中截然不同。
他的处理……真的是分毫不差的“处，理”呢！
洛南烛（摸下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而现在，在一切未“显山露水”之际，一切都宛如暗流，在海平面之下，悄无声息地涌动着。
***
十一月，是个多事的时节。
火花，率先从不起眼的小事燃起。
“抱歉，您是说咚咚被拐走了？”
午后，接到来自警方的电话后，洛南烛有些意外。
她条件反射地掐算了一下，确定骆冬暂时无碍但确实行迹似乎被遮掩后，立刻回道，“我马上过来，麻烦您把具体情况和我说明一下。”
这位监护人十分镇定，负责通知家属情况的女警有些意外，但也没空多想，三言两语地把目前的情况和她说明了一下。
今日是个周末。
一般节假日，骆冬是和洛南烛在斛篱小巷度过的。
只今日略有不同，小少年似乎和同桌约好了一起去玩，早早出了门。
同龄人多接触是好事，洛南烛便只叮嘱了句“小心”。
谁曾想……这句“小心”终究还是派上了用场。
骆冬是和谢阳年还有风星璇一起失踪的，时间大概为十二点半，报案人是个花店的老板。
她说，“有三个少年早上去了后面的废弃公园一直没出来，她去找了也没看见人，于是就报警了。”
这个陈词有些怪异。
比如，为什么她会注意那三个孩子的去向以及他们进出的时间……
洛南烛把这个疑惑告诉了通话的警官。
警官沉默了一下，道，“……因为骆冬他们在进去前，特意叮嘱这位花店的老板说，如果他们三个半天都还没有出来，就请她立刻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