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成功的话，那些参与了屠杀的人类……”洛南烛顿了顿，再抬眼，面色冷得仿佛能掉出渣来，“你们打算怎么处置？”
你们。
一个界限分明的字眼。
但大巫祝听着却是心下稍松，看她态度，这事应该还能谈下去。
“当然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大巫祝语气笃定，“他们造成的苦难，必须由他们的鲜血来平息。”
没打算息事宁人。
不错的态度。
洛南烛想着，脸色稍霁，“那合作，具体是什么计划？还有，你们对那颗碍眼的光球……又是怎么想的？”
大巫祝听见她对光球的称呼，眼底浮现出讶异。
似乎没想到她竟然如此不喜那个能实现他们愿望的存在。
并且，甚至是一副“憎恨”的模样。
大巫祝不解，“菲洛米娜，你难道不想再见到伊薇特吗？”
伊薇特，精灵族的女王。
“还有你的族人们……对光球许愿，你难道不想试一试吗？”
洛南烛闻言沉沉地看了她一眼，一时摸不准这话究竟是试探，还是真出于大巫祝的本意。
“巫祝觉得，光球能让他们复生？”
她对上那双莫名显得昏沉的眼睛，语气嘲讽，“可它明明是一切灾难的源头。”
如果没有光球将各族欲望放大，那么自然也不会发生后面的事。五个种族彼此制约，艾维亚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大巫祝慢吞吞道，“乌鸦预告厄运，但人们却说它带来了不幸。”
“菲洛米娜，光球没做错什么。”
只是利用它的生灵，做错了。
“嗯哼，在它吃下土元素种子以及收走土地孕育之力前的确是的。”洛南烛直直地注视着大巫祝，不容她辩驳地继续说着，“所以到现在，巫祝还觉得她无辜吗？”
“如果鱼咬饵也这样想的话，那钓鱼佬得省多少事。”
她意有所指地嘀咕着，大巫祝知道这话是特意讲给自己听，不免有些失笑，“……菲洛米娜，你真的和艾萨克他们不一样。”
那些年轻的小子，被仇恨迷了眼，根本看不见痛苦背后的元凶。
大巫祝想着，倏然叹了口气。
她活了好些年，托岁月的福，叫她能根据过往的经历能对世事看得更清楚一些。
所以，在将悲伤与哀痛压在心底、仔细回味整件事的发展后，她才恍然明白幕后的真凶究竟是谁。
大光球——或许一开始，就是冲着他们手上的元素种子来的。
“沃兹女神用五元素为基石缔造了艾维亚，为这片贫瘠和寂寥的大陆带来了生机，五族繁荣生息，和睦相处。但突如其来的贪心蝗虫却将口器深入了大陆的心脏，它汲取着营养，又一点点蚕食着艾维亚的骨肉。”
“愚蠢的子民不仅没有发现阴影的到来，甚至，还被侵蚀最终将刀剑挥向了自己的母亲。”
大巫祝用手捂住脸，悔恨的泪水从眼角坠下，一点点浸润进地底。
——像是那些已无法挽回的悲剧般。
——覆水难收。
毫无疑问，她显然也是许愿的一员。
洛南烛从她的举动中得到了答案，心情跟着沉重。
“……所以现在最要紧的，应该是让它把吞下的吐出来，以及把它踢出去，离艾维亚远远的。”
伪装随着话语一并落下，大巫祝看着面前眼神坚定的精灵，勉强挤出一抹笑，“对，菲洛米娜，你和提摩西他们，都是了不得的孩子。”
清醒理智，又意气风发。
不会只沉浸在悲伤中，也不会面对困难退却，当个懦夫。
“提摩西和蕾拉，不止一次说过要把光球赶出去。但同盟中的大部分人却觉得留着这个许愿机器会很有用。”大巫祝淡淡地把一些秘密说给了她听，“提摩西很苦恼，甚至一度不知道未来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直到，他遇见了人类中的那群人。”
大巫祝称赞道，“沃兹女神平等地热爱着每个族群，她在我们和人类间都埋下了智慧的种子。在危机到来之际，这颗种子会迅速破土而出，长成参天大树奋力庇护每一个生灵。”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
提及“智慧”这一词，让她无可避免地想到了精灵族的“贤者”——多萝西。
那是位值得尊敬的大贤者，如果她还活着，一定能比大巫祝现在做得更好。
——至少，不会不知道怎么引导艾萨克他们发现真相，继续十年如一日的，看着他们沉湎在光球的阴谋中，被染上污秽的色彩。
可现在说这些，多少也是为时太晚和不合时宜。
大巫祝敛住心神，在洛南烛“求知”的视线下，继续道，“人类那边发现，光球的力量来源于大家对它的渴望，越是从它身上收获东西，也就是实现的愿望越多，和光球的羁绊愈深。”
“而当这种羁绊无限叠加，光球就会成为艾维亚，或者说，艾维亚会被它吃掉。”
“提摩西他们，想通过铲除那些已经无法被挽回的人，来达到驱逐光球的目的。”
洛南烛秒懂，“同盟这些年的悬赏对象就是那些人？”
大巫祝点头，“云端拍卖场是他们的爪牙，每一个死去的人，都罪有应得。”
洛南烛笑了笑，似乎是在附和。
“可是杀了他们，也没办法保证大光球一定会离开吧？”
她敲了敲桌面，“剩下的就算无辜，但多少也参与过。”
说着苦恼的话，但她的面上却是一片淡然。
大巫祝苦笑，“是的，所以提摩西他们也很头疼。”
“既然这样的话，那不如试试我的办法？”
大巫祝看向她，“怎么说？”
洛南烛挑眉，“很简单，让小偷把它偷来的东西还回去。”
大巫祝愣了愣，正欲追问，却见女人忽然站起身，向门外看去。
“别急，剩下的，还是和正主聊一聊比较合适。”
隐秘的阵法撤去，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地从外走进。
看清人后，大巫祝稍稍有些意外，“提摩西，蕾拉？”
怎么突然来了这里？
为首的男人脱下挡面的斗篷，一双金色的眼睛恍若流火，闪闪发光。
他面容深邃，带着几分男子气概，像极了西方故事里那些拯救世界的勇士。
另一人则颇具魅惑之气，藻蓝色的长发随着动作在胸前摇曳，宛若浪花随波起伏。
一出声，就激得人心麻麻的。
“巫祝，好久不见。”蕾拉身上，写尽了水的柔美。
她在大巫祝身旁坐下，笑意盈盈地看向洛南烛，“你是菲洛米娜吧？我是人鱼族的蕾拉，很高兴见到你。”
洛南烛回了个浅淡的笑，“我也是，蕾拉。”
提摩西大刀阔斧地在旁边坐下，两手撑在膝盖上，不解，“你不是去躲那些人的追捕了吗？怎么又进城了？”
说到这个，大巫祝想起她刚刚和菲洛米娜的谈话，正想把来龙去脉解释一番，却听洛南烛不疾不徐地答道，“因为，我在云端看见你和蕾拉了呀，首领。”
她语气带笑，说出的话却极为不客气，“和一个人类在一起。”
！
提摩西警惕地看向她，体内源力凝聚，“……你去了云端？”
洛南烛颔首，反问，“不可以吗？”
提摩西，“……”
这是可以不可以的问题吗？
上首的蕾拉见提摩西语塞，出声道，“当然没问题，菲洛米娜。”
“我们只是担心你被人误导和遇见危险。”
她柔柔地笑着，仿佛不带任何攻击性，“今天那边起了爆炸，要是你一不小心被波及了那可就太糟糕了。”
这话……听着似乎是在替她考虑。
但洛南烛左读右读，上看下看，却总觉得字里行间透着“警告”。
——不管你看见了什么，要记得云端是危险的。所以，如果你觉得有哪里不对，肯定是别人误导了你。
一句话，把责任推脱得淋漓尽致。
这位话事人，倒是懂一些语言上的机锋。
“误导应该不至于。”
虽然在云端看见了“提摩西和蕾拉”这话确实是她故意诈大巫祝的，但要说危险嘛……
洛南烛想了想，总觉得炸了云端的自己可能要更符合这个描述，“不过危险确实是有一些。”
蕾拉本来还不解她为什么这样说，但在听见她下一句后，却赫然反应了过来。
“所以我把它给炸了。”
提摩西、蕾拉（瞳孔一缩）：！！！
什么？！
你炸的！
（震惊.jpg）
提摩西不敢置信，“菲洛米娜，你……”
怎么做到的？
还有，你什么时候强到这个地步了？！
提摩西自问哪怕是自己，恐怕都没办法在短短的几分钟里摧毁云端那么大一群建筑。
更何况，菲洛米娜的源力还是公认的攻击性不强的木元素！
这，这比他这个金元素还要暴力，是认真的吗？
提摩西不解。
提摩西陷入疑惑。
洛南烛眨眼，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自己其实压根没用源力这件事。
她迟疑了下，转开话题，“……所以现在我们能好好谈谈了吗？”
“关于提摩西你们，和人类合作的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