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好说。”
邱冠槐扶额,“那看来安全区也迫在眉睫了。”
本来以为诡秘区同鬼域一样不会牵连现实,没想到倒还真衬了那句话——一切不会太糟,因为只有更糟。
“如此……怎么保护那些幸存的人,可就是个麻烦事了。”
洛南烛遥遥望向天际,似乎在看着那条由白雾所铸就的边界,“……万不得已的话,就把玄力附着在他们身上,然后送他们离开吧。”
邱冠槐欲言又止,“真会这样糟糕?”
“因为,这里受影响最严重的并非鬼怪。而是……”洛南烛握着盲杖的手紧了紧,倏然侧头,神情专注地凝视着某个方向,一字一句道,“一个随时准备着狩猎的捕食者。”
话音刚落,那栋足足有十三层高的楼栋在众人惊诧的视线下忽然向一侧倾倒,而后层层下坠,混凝土板破开,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响声。
“轰——”
“那栋楼……塌了?”有人不敢置信道,身上寒毛乍起,“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问题没有迎来答案,只因下一秒,所有人脚下的石板路出现了如蛛网般的裂缝。
紧接着,大地碎裂,众人被重力带着下跌。
从裂缝中往下看,深处是光线完全不能穿透的黑。
——仿佛能吞噬一切。
仓惶向后躲开一大段距离的玄术师们脸色非常难看,“这里裂开了……等等,前面也是!”
“是地震?”
“CTNND,这tm完全不给活路!”
“别再说了,快跑!”
有人声音颤抖地喊出了这句话,而后头也不回地向后方跑去。
那栋高楼的倒塌仿佛是个预兆,摧毁的冲击波以此为圆心疯狂向四周扩散,连带着把地面也折磨地再不见平整和安全。
“不行,我们的速度赶不上地裂的速度。”一名玄术师飞身踩上树枝,借力不停在其中穿梭着。
逃命关头,鲜有人能在这时保持风度。
壮汉一边庆幸他们四周的建筑物不多,不需要在逃跑的同时考虑高空飞落的建筑碎片,一边暗骂“这地震来的也忒不是时候!”
邱冠槐没想到几分钟前才谈起的事转眼就成了现实。
“这样跑下去不是个办法。”
洛南烛还是看不见,但不用眼睛,她也能想象得出现在周围是个什么景象。
“我来吧。”
邱冠槐皱眉,“不会勉强?”
“……或许。”洛南烛模棱两可地答道,“但玄术师能躲,那些普通人可难逃这‘天灾地祸’。”
所以就算勉强,她也不得不去勉强这一回。
“尽快把他们带出去。”
丢下这句嘱托,洛南烛没再坠在队伍尾巴身后,而是突然加快速度,瞬息间,“跑”到了大队伍的最前方。
领跑的那名玄术师见自己被超过后有些意外,他其他术法学的一般,唯独这“逃命”技术却是练得炉火纯青。
毕竟作为一个怕死的,有时候面对一些超规格的鬼怪——苟着和放风筝,才是真理!
只是没想到这门让他一向自傲的身法今日却是被一个人轻而易举地给超越了……绰号为“飞鼠”的玄术师眨眨眼,正想细细观察下洛南烛是如何做到的时候,却见女人停了下来,回首面色平静地“看”着远方。
“定!”
蓝白色中融入了一抹血色,落下的笔触带着鲜血的味道。
“定”字被狠狠砸向地面,耀眼的光将碎片吞噬,电光火石间,形成了一面坚固的屏障。
它约莫十米高,裹挟着气吞山海的气势,直直与崩裂的大地撞了个正着。
“嘭——”
这声有如雷鸣,又似山崩地裂。
玄术师们感觉自己的耳膜似乎都快被震破了,一侧脑袋抽疼。
“嘶。”
离得近的下意识倒吸了口凉气,只觉身边的一切忽然变得有距离了起来。
前方的人停了下来,嘴巴张张合合,似乎在对他说着什么。
他愣了愣,什么也没听见。
一直到两人面对面而立,那如蝇蚊的声音才叫他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
“先不用急着逃跑了。”
“道者——把它给击退了。”
???
听不大真切的玄术师以为自己空耳了,不然哪能听见如此“不可思议”的表述。
啊不是,怎么都是花国话,组合在一起就听不懂了呢?
这破坏程度都堪比5级以上的地震了!
你说有人把它给逼退了?!
玄术师(懵):什么东西!
听不见后这世界终于抽了?
怀着这样的想法,他呆呆地回头一看。
只见碎裂的大地被一面金色的屏障硬生生从他身后五米左右的距离处截断,而那些原本坚固无比、如今却像是被一只巨手揉捏过而四分五裂的居民楼,也被定格住了时间。
除了裸露在外的扭曲钢筋和飞溅在空中的砖块,以及各种家具和杂物无声证明着灾难确实发生在他们眼前外,身后的一切静谧地如同他们来时的模样。
——这是十分荒诞的一幕。
劫后余生的玄术师站在保护罩后,面前是坍塌的废墟。
他们像是被分割成了两个次元:活生生的人,目睹着画展上描写灾难的画。
——唯有现在还没有降下来的心跳和疲软的手脚,依稀告诉着他们刚刚发生过什么。
街道被倒塌的房屋堵塞,尘土弥漫在空气中,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中间半倒不倒的楼房,像是被命运无情捉弄的巨人,以一种扭曲的姿态矗立着,让人触目惊心。
在废墟之间,偶尔能看到一些幸存的树木,它们孤独地站立着,却东倒西歪,没个正形。有的被地上的裂缝吞噬,还有的,被掀开了防护与伪装。
“呼——”
“呼——”
“呼——”
风声黯淡,呼吸声在耳边此起彼伏。
洛南烛摇晃了下身体,抬手默默抹去了唇边的血迹。
和巨龙的那一战委实是将她体内的玄力给耗了个干干净净,之前虽因两个“凶杀案”逮住了一段回复的时间,但那毕竟只是顺道——就像是在游戏中蓝条耗尽后,随着时间推移,它会慢慢恢复,但绝对没有“打坐”的效率高一样,洛南烛的“恢复”也约莫是个这样的情况。
五个小时过去,她大概恢复了一半。
——但那些玄力随着刚刚的举措却再度被挥霍一空。
没有玄力的压制和修复,在大海中受过的伤直接又赤裸地反应在血肉里。
感受着胸口传来的那股“沉闷”,她抬头“看”向邱冠槐,“我需要休息一下,等他们赶到,再叫醒我。”
她的脸色,现在白得像是一张纸。
邱冠槐心疼地点了下头,“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听他这么一说,洛南烛来到屏障前盘腿坐下,闭上眼睛,放心地开始调息。
方才一直和洛南烛建议它来背着她跑的霜墨从她耳朵上游下,睡在她的颈窝处,跟着陷入了放空状态中。
在所有人没有注意的角落里,黑白小蛇的身上散发出一层薄薄的光,而后悄无声息地钻入了洛南烛的皮肤中。
约莫过了十五分钟,负责接应的芭蕉终于带着一大群人姗姗来迟。
她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众人,重重地叹了口气,“……可算找到你们了。”
邱冠槐快速打量了一眼她身后的众人,关心道,“你们没出什么事吧?”
“没,只是被吓得够呛。”曹址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我们离得远,倒是没受到伤害,只是在杀掉那些虫豸后,有些人被刚刚的地震给吓坏了。这天摇地晃的,真是怕差点被埋在那些废墟里。”
邱冠槐认同地点了点头,“的确很危险,你们辛苦了。”
“这话应该我们来说才对。”房静依叹气,“你们这些直接面对的才是最危险的,我们就搭了个边,只能说体验一下。”
归洪挚不爱听他们的客套,好奇地看了眼前方被阻挡在光屏外的“灾难”,问道,“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
邱冠槐,“带他们出去。”
这话恍若天籁。
沉浸在灾难中还没回过神的普通民众一听这话,两眼立刻亮了起来。
——他们,能离开了?!
面对众人藏着期盼的眼神,邱冠槐下意识用手将斗笠的帽檐给压低了一些,出声道,“等下我们会送诸位离开这里,请大家配合一下。出去后也不要乱跑,听从救援的指挥和命令,做完登记与检查,经允许后有相关想法的再自行离开。”
“谢谢。”
大家争先恐后回了句“好”。
和当事人之一商量完,邱冠槐又看向其他玄术师们,“稍后可能还要麻烦诸位搭把手。”
众人笑了起来,“您客气,这是我们该做的。”
“好,那我们现在就走吧。”邱冠槐也知越耽搁越容易滋生意外,说好行程后,他抬脚向不远处的洛南烛走去。
在离她还有三步左右的距离时,老人停了下来,朗声,“道者。”
背着众人的女人睁开眼,从地上站起,“人齐了?”
“对。”
“好,一路小心。”
洛南烛想了想,“往西南再走三百米,是小区的大门。你们可以从那里离开。”
“届时可以先让一个人试试方法是否可行,如果危险系数较高,就让所有人先呆在那里吧。”
“这边的事也花不了多少时间,估计也就几个小时。”
邱冠槐颔首,“放心,一切肯定以安全为上。”
“好。”洛南烛弯了弯嘴角,“一路顺风。”
她的瞳孔依旧无神。
邱冠槐知道她没有看上去那般弱小,但这副孱弱样,却依然让他难以不生出“关爱”。
临走前,他细细叮嘱道,“你也是,注意安全。若是麻烦的话,就先等一等,我把他们安排好之后就过来增援。”
“或者,要不我把天枢留下来?正好给你当个打手。”
洛南烛听见这最后一句,哭笑不得,连忙婉拒道,“哪用这么麻烦,我的实力你还信不过?”
“再说我现在也不方便,一面顾着自己一面还要照看天枢,难免会出些意外,还不如就让他留在你身边,到时真出了事,还能帮上忙。”
邱冠槐回头看了眼那群“面色中难掩害怕”的普通人,也知现下他这里才是关键,便也没拉扯,再嘱咐了句“万事小心,切莫冲动”后,带着一群人乌泱泱地离开了。
此时,时针终于直插入数字十的心脏。
不适如潮水般褪去,一直处于黑暗中的洛南烛眨了眨眼,适应了光线与视觉后,看着众人远去的背影露出了一个舒心的笑。
一直落在普通人身上的镜头突然杀了个回马枪,转头对洛南烛来了个短镜头。
五秒。
一晃而过,直播间跟着揪心的网友们脑袋空空,只留下几个字不停地刷屏。
好温暖的感觉。
——像是看见希望一样。
她背光而立,光圈将那张脸遮了个严严实实,只依稀能瞧见微微上扬的嘴角。
——这是个极易让人误会的&弧度。
但不知是不是阳光太过灿烂与温暖,直面这一幕的网友们却一致认为她在看着他们微笑。
那抹笑容中没有半分的负面情绪,满满的,承载着祝福和慰籍。
身后,满目疮痍。
这抹柔和的光,却是如此沁人心脾。
她似乎就在眼前。
——也仿佛,远在天边。
镜头拉近,有些人下意识伸手向同屏幕中的人打个招呼,但画面却倏然一转,数十个头映入眼帘,将他们从那种奇怪的感觉中拯救了出来。
送别普通人后,也终于来到了开工干活的时候。
洛南烛活动了下手腕,点点跟着一同苏醒的霜墨,道,“跟着我一起吗?”
小蛇吐了吐蛇信,毫不犹豫,【当然!墨墨不要和九九分开!】
小孩子的话,却藏着超乎寻常的固执。
洛南烛哑然失笑,将它重新带上自己的手腕后,催动玄力将盲杖变回唐刃,抬脚坚定地朝前方而去。
随着她踏过光屏,灾区中被停滞的时间再一次流动了起来。
墙体“嘎吱”,“嘭”地一声摔了个粉碎。
飞散在空中的各种残骸齐齐落下,激起灰尘阵阵。
树木被拦腰折断,露出不会轻易展露的内核。
——唯有开裂的大地,没有继续崩塌。
但有经验的都知道,在一个不正常的情况下,突然出现一个正常的,那它绝对是转折的关键。
发现大地没有动静后,洛南烛不但没有继续深入,反而是警惕地往后退了退。
“……”
万籁俱寂,心跳声加快。
一秒。
两秒。
三……
这话还没在心中结束,死寂的大地突然又摇晃了一下。
然后——
一只粗大的触手猛然掀翻了压在它身上的累赘,蛇行鳞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着洛南烛的正面而来。
那只触手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口,还在滴血的獠牙很是可怖。
但凡一个密集恐惧症症状强一点的,看见这副场景必然会晕过去。
……md,你们是不是长得太随便了一点啊喂!
这都不叫丑,而是掉san了吧!
在触手挥舞之际,獠牙也没有闲着,开开合合,奏出一段清脆的声响。
洛南烛翻身一跃,直接向旁侧躲开一大步后,提剑直接冲了上去。
“铛——”
“铛——”
“铛!”
唐刃将獠牙磨出火星,却没有直接把它们给斩断。
这东西的坚硬程度完全不在她的意料之中。
洛南烛挑眉,所以,是把技能点都点在防御上了吗?
她顺着触手潜伏的方向眺望了一眼远方,思忖着在这和这一只爪子耗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倒不如溯本回源,去找找本体有没有攻破的可能。
打定注意,洛南烛欺身而上。
玄力覆盖在唐刃上凝聚出一层淡淡的气,她避开那些锋利的獠牙,还有不停开合的嘴巴,直直插进了触手的血肉里。
疼痛激怒了这位“先行官”,它猛然一甩,带着洛南烛在空中荡了个180°的圈。
它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
直接对抗显然不现实。
洛南烛一边想着,一边借这圈的惯性,趁着靠近触手的时机,利落地拔剑而出,翻身后旋,以旋转叠加重力,再一次把唐刃送入了触手的身体中。
“邦邦邦——”
它猛砸向地面,溅起了无数碎石。
洛南烛乘胜追击,顺着它的触手疾醒,将玄力凝于一线之上,高高跳起,屏息凝神,把唐刃上带后,高举过头,最后奋力斩了下去。
“噗呲——”
剑气在玄力的加持下拥有了实体,脱剑而出的那一秒陡然化作一柄巨大的白刃,夹杂着摧毁一切的气势,毫无顾忌地冲向了那些只有捕食欲望,完全没有灵智的嘴巴。
“啊——”
无数道尖叫声叠加。
高亢刺耳。
洛南烛,“……”
老实说,和物理攻击比起来,这种精神攻击才是最麻烦的。
熟练地从身上摸出两个棉花球,一边一个塞入耳朵,而后,洛南烛跳开痛呼的嘴巴,动作连贯地边跑边在触手身上捅了无数个窟窿。
知道玄力的附着有效后,洛南烛也不节约,几乎每一下都将带着一抹蓝白色的玄力刺入触手。
这种只能算平A的攻击其实并不太痛。
但当无数道这样的攻击叠加后……一直被欺负的触手终于忍无可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