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母本就不喜女儿,又见眇女丑怪,益发大怒,当时罚跪打骂,并将眇女逐出。正闹得凶,恰值沈父闯进,说女儿年纪渐大,应为留脸,此举不过出于怜贫恤苦,何故这等重打?
互相争论,几乎大吵。后经嫡母劝开,但终不肯收容眇女。沈琇苦求不允,只得暗中给了些衣银遣走,师徒挥泪分别。越想家中越无趣味,恨不能当时人山,才称心意。无奈妙一夫人所说日期未到,飞针虽可由心运用,剑术未成,又不舍得老父,只得权忍一时。过了两年,沈琇飞剑早能自行出动,收发由心。
向道之心更切,每日勤练,除问安外,房门不出。仗着前生法力虽失,门径修为还想得起,又经仙人指点,不消半年,已有根基。沈父本怜爱她,见她自从眇女走后,日守闺中,轻易足不出户。
先以为快成人的姑娘,当着仆婢受责,羞愧气在心里,还不知女儿生有自来,不久即去。惟恐闷出病来,这日特意带她一人出门游玩,就便劝勉。始而沈琇推托说不想去,后经催促,方始走来。
日常问安相见,沈琇急于用功,老是略坐即去。沈父不甚留意,日间多在书房,或集文酒之会。父女相见之时极少。当日唤往书房,本心是想察爱女有无忧郁气苦,再带出去,游船散心。
及至对面一看,容貌未变,但是神采焕发已极。尤其那炯炯双瞳,隐蕴精光,亮得奇怪。方说:
“你兄弟说,多日未见你面,连去你房中看你三次,你均呆坐,不似以前爱玩说笑。小小年纪,气苦作什?随爹爹出门散心去吧。”
话还未毕,沈琇已流下泪来。沈父惊问:
“何故伤心,爹爹爱你的。”
沈琇忽然跪下,抱住沈父双膝,挥泪答道:
“女儿知道爹爹疼我,亲恩未报万一,女儿却要走了。游船女儿不去,还是陪爹爹谈这半日吧。”沈父大惊,连忙唤起,温言慰问,何出此言。沈琇道:
“爹爹忘了外婆常说,神尼催生时所说的话么?女儿前生原是散仙,遭劫转世。本来昨日该走,因闻外婆明早要来。外婆自小疼爱女儿,她年已老,恐来不及报恩,为此暂留,见上一面,传以延年祛病之法,然后拜别父母,入山寻师。虽然会短离长,女儿稍有成就,定必归省父母。爹爹尚未很老,又是积善之家,寿运甚长。女儿别的无可报恩,使父母兄弟同享修龄,将来当可办到。现定后日起身,便爹爹不唤,女儿明日见过外婆,也要说的。如留女儿,一则势在必行,徒自惊扰;再者,女儿一成道,全家均获福寿。最好趁此三日,请爹爹婉告二位母亲,劝其同习吐纳之术。此是前两生所习,近始逐渐回忆醒悟。如能勤习无间,便女儿不得灵丹孝敬,也可祛病延年了。”
沈父闻言,方想起女儿初生时的异事,虽然怜爱,幸尚达观。一面命人传轿,提前去接岳母;一面盘问此去何往,孤身少女,如何走法。
沈琇知乃父忧疑,决不放心,便将前事说了。又把所炼飞剑、飞针取出,同往无人之处,用山石大树演习。沈父见那剑、针已似神物,再见出手便是一道白虹和两针尺许长的青光,整块大石挨上即成粉碎。并且纵横电舞,收发由心,生平从未见过。照此本领,怎会吃亏?才自惊喜放心。
女儿已近神仙中人,阻她不住。只是骤然失踪,恐启亲友外人猜疑,便同沈琇去往内室,明告妻妾。一会,岳母也已接到,屏退下人,细一商说。
生母本不喜她,又听丈夫劝说女儿法力甚好,飞剑、飞针如何神奇,也就听之。田氏倒还有点不舍,经田母一劝说,也就罢了。
连同沈弟,合家老少六人,强留沈琇又多聚了两日。最后商定,作为观音庵神尼令田母传语,沈琇不久有点灾病,必须出门,避往戚家,寄居三数年,才可免患。
仍由沈父送去,以免物议。互相借别,自所不免。到日,父女二人一同上路,连换了好几次舟车,到了江西鄱阳湖附近。沈琇再三劝说,方始步行。
到了无人之处,父女挥泪而别。沈琇因与眇女约在庐山含都口相见,想起前两生出家修道,海内外名山胜境几乎踏遍,只庐山因住有两个著名的妖邪,不欲招惹,又无力除他,九江鄱阳一带,均由空中飞过,不曾下落游玩。
今生又是初次登临,仗着相貌奇陋,又故意扮作一个游方道姑神气,无人在意。一见澄波万顷,遥望庐山,高矗云际,山光水色,叠翠铺青,心神为之一快。好在眇女所约时日,还差一天,说定不见不休,先到先等,便起游湖之思。打算由湖滨放舟,游完大孤山,直驶姑塘,再上含都口。
主意打定,独个儿带了随身包裹,往湖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