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杂诗·无名氏》
……
没办法,死马当作活马医吧。颜丝丝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至少自己今天跟着宫云颜,能够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太子殿下的几率,总比她自己一个人乱逛要来的好一点吧?
终于能够出来透透气了,宫云颜只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端坐在贵妃椅上跟颜丝丝虚与委蛇,真不是件容易事儿。
唉,儿媳难为,正室难当啊。
宫云颜为自己一片渺茫的前途,深深的长叹了一口气。
一路步至了百花园。
可是,所谓的百花园内,栽种的花却只有一种品种,——牡丹花。
满园子都是争妍斗艳的牡丹花,含苞待放的、正当盛放的、偃旗息鼓的……看得宫云颜简直就是眼花缭乱。话说,现在自己一个人陪着自己夫君的未来小妾逛百花园,真的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啊!
自己刚开始,还傻乎乎并不在意慕子衿娶谁回来,摆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来着,结果现在就受到打击和影响了。没有过多的“伤春怀秋”,宫云颜顺手捧起一朵牡丹来,细细的在指尖把玩着花瓣。
凡是女子,都喜欢以花为媒,赞誉女子美貌或姿容秀雅美丽。
因为皇宫里的妃子们都是身份尊贵的,所以,但凡是宫中有身份的女子一直以华贵的牡丹花自拟,这牡丹园也是因此而修建的。
牡丹象征着雍容华贵,只是这个牡丹,不是宫云颜所中意的,她倒是没觉得牡丹有什么不好的,只是对这种花……提不起兴趣,单纯的没感觉而已。
虽然牡丹被称为国花,是尊贵身份的象征。
但是只是空有一副美丽的面孔罢了,就像这个皇宫里的人,每个人都堪称角色,只是有着华丽外表的一些可怜之人,每个人都像是一个个的提线木偶,让宫云颜更是觉得可叹。
就算是雍容华贵的牡丹,宫云颜也是带有几丝怜惜的成分去看待。
“这花儿还真是不错,雍容华贵,确是宫里的一道绝色景观呢。”看到此情此景,颜丝丝却格外的欣喜,目光甚至流露出了几丝艳羡。
唯有牡丹,真国色。颜丝丝如是想,而且这个世界上估计也就只有自己,能够撑得住这绝色牡丹的比喻了,能以牡丹自喻的女人,普天之下仅仅只是皇后和太子妃可以为之。
牡丹花,正好比皇后和太子妃这两个宝座,谁人不喜欢呢?
“呀,姐姐可真是人比花娇,这满园的牡丹花跟姐姐一比,仿若都要失了颜色呢!”夸赞了花,自然少不了夸赞人。颜丝丝面不改色的违心捧着宫云颜。
宫云颜真的是疲于应对这些女人的,她实在是盛情难却的,女人、宅斗、宫斗、只为争宠斗狠而耍的心计……这些根本不是宫云颜拿手的事情。
要耍心计,那就要把对方绕进去再也出不来,被卖了也不知道,自己还在给人数钱的那种。要争强斗狠,那就拼了命去斗,置对方于死地,而不是仅仅享受着把对方踩在脚下的快感。
后宅的世界当真和江湖不大一样。
哦不,应是大不一样。
对于颜丝丝的阿谀奉承,宫云颜自然也不会太当真,只是左耳进右耳出,落落大方的浅浅的一笑:“是么?谢谢。”
颜丝丝目瞪口呆,自己装模作样的夸奖两句,她还真的是敢照单全收!?宫云颜这般不痛不痒的话语,让颜丝丝感觉自己用尽全力的一拳头,却像是打在了棉花上面一样没有一点用处。而且这般反衬,倒显得让她落了下风,给人一种蹬鼻子上脸的感觉。
宫云颜看着颜丝丝的模样,心里是止不住的叹息。唉,可怜这一园子的牡丹了,别人有心播种,可是来人却无心观赏啊!自己真的是懒得看颜丝丝表演一番姐妹情深的戏码,还偶尔搞个什么商业互吹。
“若是姐姐早生个些年,说不定西施貂蝉也得自惭形秽,能娶到姐姐这般的妙人,殿下可真是好福气。”颜丝丝一脸笑容的说着,心里的想法,却是跟嘴上说出来的话截然相反。
谁不知道,宫云颜不就是家世好了点,有个权倾朝野的宰相老爹么?如若不然,这太子妃之位,还不可能落到宫云颜这种,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女的头上呢。
天哪——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宫云颜欲哭无泪,她这是招谁惹谁了,谁来救救她吧?谁都可以,别让她再跟女人聊花草、婆媳、丈夫之间的话题了!
颜丝丝都跟她聊一路了。
正当宫云颜腹诽的时候,身侧突然凑近来一道娇小的身影。之后,鬓间仿佛多了一柄软软的珠钗。宫云颜当即就愣在了原地。
“好看,好看!”
一个稚气的声音从颜丝丝身后响起,颜丝丝转过身去,原来是颜瑶瑶,只见颜瑶瑶拍着手看着宫云颜痴痴的笑了。
在片刻的怔愣之后,抬手,抚上鬓发间的牡丹花,宫云颜嫣然一笑:“谢谢。”
看到宫云颜头顶的牡丹,颜丝丝明白了什么,一时气结。狠狠的瞪了一眼颜瑶瑶,怎么不往自家亲姐头上戴花,偏偏给了宫云颜呢?
看着颜丝丝的眼神,颜瑶瑶有些害怕的缩到了宫云颜的身后。
随后。
眼神怯怯的,颜瑶瑶顺手又摘了一朵鲜艳的牡丹花,一小步一小步的走过来,走到了颜丝丝的身边,递给了颜丝丝,眨巴着那双黑白分明的无辜大眼睛:“姐姐,花花。”
“……”接过牡丹花的那一瞬间,颜丝丝看着宫云颜头上戴的牡丹花,——颜瑶瑶为宫云颜戴的,她的眼神很是复杂。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颜丝丝忙不迭把花给随手扔在了一边,像是在扔一个烫手的山芋一样:“瑶瑶,这花花是不能给姐姐的。”
颜瑶瑶看着被扔出去的那株牡丹,呆了。
扔、扔掉了……
可显然,颜丝丝没有顾及这个举动,会有多伤颜瑶瑶的心。反而,将花扔出去之后,颜丝丝反倒是还松了一口气。
若是颜瑶瑶平时给自己还好,现在给自己这不是明摆着不合适,太子妃在这里。自己拿正红色的牡丹,这不是侧妃觊觎正室的位置,红果果的图谋不轨嘛!
其实,宫云颜可没有颜丝丝脑子里面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在她眼里,花不能代表人,更不能代替人的身份尊卑。
“姐姐……为、为什么要扔掉?”颜瑶瑶偏偏还在那里傻傻的问了一句。
是了。
颜瑶瑶是个傻子,她不知道只有正室才可以使用明亮的正红色,——百无禁忌。人们可以对一个傻子宽容,说她傻了不懂规矩,讲了也只是对牛弹琴罢了,索性由她去。
但是颜丝丝不傻啊。
像她这样的侧妃或者侍妾,是绝对不可以喧宾夺主用亮色,就连成亲当天也只能身穿桃红色、玫红色的衣裳,而不能用大红、正红。哑然词穷片刻,颜丝丝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回答,明面回答显得自己太过于斤斤计较,不回答,宫云颜说不定正逮着机会,寻自己的错处呢。
颜丝丝顿时觉得有些头疼,她这个傻妹妹,前半生都在抢别人风头,后半生专门给人难堪,让人下不来台:“瑶瑶,姐姐不是正妻,是戴不了花花的,知道么?””
看着颜丝丝谨小慎微的样子,宫云颜一瞬间觉得没意思了,摆手道:“无事,我并不在意。牡丹为国色,但海棠才是我所中意的,一朵花而已,不必如此小题大做。”
宫云颜说着,轻轻地捡拾起方才颜丝丝扔掉的那株牡丹花,吹去了上边不存在的灰尘,她笑着递给了颜丝丝:“拿着吧,一朵花而已,既已采摘,何必糟践。”
只是一朵花而已……么?
颜瑶瑶的眸色似乎有一瞬间的变深,旋即,眼底又恢复成不谙世事的透澈清明。一个傻子并没有多少人时时刻刻关注,颜丝丝也是在盯着自己手中的牡丹花发呆。
把牡丹递给自己,宫云颜这是在暗喻着什么?难道……宫云颜是在提醒自己,她没有想要跟自己争抢的心思?
宫云颜不知道,本来她是为了劝诫颜丝丝而脱口的无意话语,却被园内的侍卫不经意听到了,禀报给了慕子衿。第二日,慕子衿便下令将百花园里的牡丹,全都改种成海棠花。
人问之,为何?
慕子衿只是笑说,喜欢,而且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