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在这两个骗子之中,没有一个人是真的傻子。
……
宫云颜一愣,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没有睁眼,而是挪开了予渡的手,轻轻的侧过头去。
予渡沉下了眸:“我说,让你睁眼!”
宫云颜还是不为所动。像是聋了一样。
要他语气平淡如初?如何如初?
予渡一直都以为,这个叫云然的丑丫头是傻的有些憨,憨的有些可爱。因为沉潜在凤颜楼的生活太过无趣,他便把她留在了身边。
可是呢?现实是什么?
现实打了他一巴掌,将他难得的大发善心,打得灰飞烟灭。
她不丑,只不过是故意在脸上涂抹了那些杂七杂八的妆。这妆容,这容颜,这傻里傻气的懦弱,——是用来欺骗他人,还是用来骗取他的信任?
予渡在心里冷笑一声,是了,这世间哪里有谁会是真的傻子,不过都是骗子扮傻而已。
如果丑是画的,弱是装的,那她的身份,和她接近自己的目的,无一不昭然若揭。
几乎要把手中的锦帕,给硬生生揉碎掉一般,予渡将锦帕扔在地上,那双大手无声的扼住了宫云颜的脖颈。
云然……必须死!
那白皙、纤细如天鹅般的脖颈,仿佛只需要稍稍那么一用力,就可以掐断。
就在予渡起了杀意,手已然触到了宫云颜的脖颈的那一刻,颜常戚却突然绕到了屏风后边:“那个……抱歉啊予渡姑娘,你的侍女没事儿吧?”
声至人未至,瞳孔微微一缩。
伸出的手立即改了方向。
予渡眼疾手快的按住宫云颜的后脑勺,把她的脑袋扣在了自己的怀中,愣是用自己的衣襟,遮住了她的真颜。
埋首在予渡怀中的宫云颜,只觉得鼻尖萦绕着的满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墨竹清香。
看着冒然闯入的不速之客,予渡眸中划过一丝厌恶与抵触,声音淡淡的道:“没事,只是辣椒油而已,她还瞎不了。”
这一番话听得颜常戚是一愣一愣的,也不知道自己该做出如何反应,他只能干笑道:“嗯……呵呵,予渡姑娘说话还真是风趣。”
等予渡和颜常戚出去了之后,袅袅的琴音再一次响起,只是这一次,琴声中发出的每一个弦音,似乎都有些用力过重。
宫云颜这才缓缓地睁开了双眸。
方才,她能感觉得到,予渡是真的想要杀了她。如果不是因为颜常戚那一句话,自己怕是刚才就已经……
既然身份败露,那么现在,便是她逃跑的绝佳机会。屏风后面有窗,就在她的身旁,这是二楼,窗也没关,她跳下去完全没有任何难度。
但是,如果她现在逃跑了,也就意味着这个任务失败了。
失败?眸色微漾,宫云颜蓦地勾唇一笑,在她的字典里,可没有这个词。
隔着一道屏风,屏风的另一头,予渡正心不在焉的抚琴。慕子衿正呆呆的盯着自己的手心出神。
“表哥,你刚才为何抓着那侍女的手啊?”星雨郡主不由得问了一句。毕竟方才如果不是慕子衿抓着手,那侍女轻轻一闪就能躲开了。
缓缓地放下了手,慕子衿抿唇说道:“没什么,认错了人而已。”
是了,定是他多想了。她……怎么会在凤颜楼这种风月之地呢?因为泼了宫云颜一脸辣椒油,一行人也是有些过意不去,小坐了片刻便离开了。
手搭上琴,止住了振动的琴弦。
予渡的脸色彻彻底底的冷了下来,他绕过了屏风,见宫云颜竟没有趁着这个机会跳窗逃走,他冷笑一声:“你不会真觉得,我不敢杀你吧?”
她居然不跑?是等着被宰吗?
宫云颜不答,闭着眼睛垂着眼睑的时候,她的眼睫毛长到足以遮盖住眸中的情绪。
“方才为什么不睁眼?”予渡的语气带些质问的意味。
等到宫云颜闻声缓缓地抬眸,如小鹿一般湿漉漉的眼睛,直直的望向他的那一刻。予渡承认,他真的看呆了有那么一瞬间。
轻启朱唇,宫云颜道:“眼……眼睛疼,睁不开。”多么理所当然的理由,她却说得委屈巴巴。
予渡看着宫云颜的眸子,划过一抹暗色。他没有答话,只是静静的注视着她的无措。
是了,那般亮眼的眸子,怎么会有一副与之格格不入的丑颜呢?这是假的,都是假的。
他早该猜到的。
那张营养不良、蜡黄无光泽、五官顶了天,也只能算作端正的面容不再。取而代之的,不仅仅是一副绝美的容颜,倒更像是一副绝美的画。
这到底是怎样一幅,惊艳绝伦的画呢?
似乎美到,让周遭的一切都黯然失色。予渡自问在这美女如云的紫荆城、凤颜楼的这么多年,什么样的美人儿他都见过。
可即使是在见过了这么多绝色红颜之后,更何况是在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他还是被狠狠的惊艳了一把。
宫云颜的墨发,本就如瀑布一般倾洒,在此刻,从窗外透过来的光与墨发,更衬得她面颊的白皙透亮,像是剥皮了的鸡蛋一般。
她的眼睛自然是不用多说,那简直是画卷上最绝妙的一处点睛之笔。
盯着她闪烁不安的眸子,予渡不由自主的俯下身子,一点点的靠近、再靠近。
微凉的指尖,轻轻的描摹着她的眉眼。
月眉星眼,如同含了一弯溪水,顾盼生辉。绝美的唇形,朱唇皓齿不点而红,长长的睫毛如同鸦羽一般,不,倒不如说更像是,蝴蝶停在了眼睑上。
近看才觉。这万里山河,不及眼前的姑娘眉眼半分。
予渡不由得嗤笑一声,眸中满满的都是嘲讽:“丑丫头?”
宫云颜却眨了眨星星眼,眸中溢出了一抹叫做害怕的神色,一把挣开了予渡的手,她双手环胸,发着抖:“别、别碰我……”
话音中带着几分惊恐,泣意二三。
“还装?你真当我傻是吗?”
就在予渡想要发怒的时候。
宫云颜却突然递上来一小盒膏药,捧着膏药的双手都在微微发抖:“阿、阿娘说了,不能把油洗掉,不然会,会被人抓走强女干的。”
等等,这盒子里边装的不是膏药,是她用来画伤疤的颜料与掺了其他成分,只能用油抹掉的胭脂!
“那是哄你的。”予渡静静的看着宫云颜,似乎方才生气怒吼的人,不是他一样。
“才,才不是。”
宫云颜眼角湿润了,倔强的抬着头,扁着嘴负气道,“村长想抢了我做小妾,我阿爹阿娘不同意,所以才会在天灾时,因为村长不肯接济被饿死的!”
微微眯起了眼,予渡笑了:“你不会是要我帮你,再把那丑妆给画上去吧?”
“天真!”
“啪嗒”一声,盒子被打掉在了地上。
他一把扼住了宫云颜的脖颈,将她整个人提在了半空中,看着宫云颜青紫的面色。
宫云颜的双腿无力的蹬着,双手一个劲儿的努力挣扎,试图掰开那双扼住她命脉的大手。
她的不懈挣扎,在他的眼里看来就像是在挠痒痒一样。予渡手上的力道一点点收紧,宫云颜的呼吸都开始弱了下来。
予渡蹙起眉。
奇怪?她不会武功,竟也没有内力?
如果她是潜伏在他身边的刺客,要么就是剑术了得,要么就是内力深厚,怎么会派一个三流九教,连内力武功都没有的普通丫头来?
难道她真的不是卧底?
“唔!姑娘你,为什么……”
呼吸逐渐困难,宫云颜一脸的难受,满眼无措和不可置信的神色,演技好的压根就不像是在装。
“都给老子滚开,这予渡姑娘老子今个儿还就是要睡定了!”砰的一声,包厢紧闭着的房门被人给粗鲁的踢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