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还真是有缘，虽说姜清这丫头倔了点，不过我看得出来，她对明远有那份意思。”
见父亲没吭声，姜叔叔爽朗地大笑。
他拍了拍姜清的肩膀，语气严肃。
“将来你们要是成了，你那股倔劲得改改，别让明远受气。”
“要是让我知道你给他脸色看，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谁要跟他在一起啊，爸你就别瞎操心了。”姜清嘟着嘴打断姜叔叔的话。
我尴尬地咳嗽一声。
“姜叔叔，姜清已经有男朋友了，我们就是普通朋友关系。”
“你交男朋友了？”姜叔叔一拍桌子。
“是啊，我早就有喜欢的人了。”姜清撩了下头发，轻哼道：
“所以！你以后别再提什么娃娃亲，更别想着给我安排相亲！”
“你担心陆明远受委屈——”姜清白了我一眼，语气带刺。
“那你女儿我受委屈就无所谓了？”
饭桌上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压抑感。
姜叔叔气得一言不发，看都不看姜清一眼。
这时，父亲拍了拍姜叔叔的肩膀：“老姜，来尝尝这酱牛肉，特意按你口味做的。”
又夹了块给姜清：“丫头，尝尝，这可是叔叔的独门配方。”
“抱歉叔叔，我对牛肉过敏。”姜清轻轻推开碗。
爸爸举着筷子愣在原地。姜叔叔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看着这尴尬的场面，我赶紧打圆场。
“爸，这牛肉我来吃！您做的酱牛肉我可是馋了好久了。”
我一边说着，一边接过碗，大口吃了起来。
还不忘朝父亲竖起大拇指：“嗯，还是小时候的味道！”
“臭小子，就知道贫。”父亲笑骂道。
但之后，却再没给姜清夹过菜。
“老陆，明远的生日是不是快到了。”
姜叔叔压着火气，转而和父亲聊起天来。
“可不是，这些年都在外头过，总算能回家团聚了。”父亲笑道。
“回老家？”姜叔叔一拍大腿：“老陆你要走？这事儿怎么没跟我提过？”
听到这话，一直低头吃饭的姜清抬眼看了我一眼。
我注意到她眼中闪过的一丝异样，心里不禁苦笑：
姜清怕是巴不得我赶紧走吧？也是，这么多年被我烦着，她早就不耐烦了。
突然间，嘴里的酱牛肉失去了原有的香味。
“明远这不是快毕业了，我想着让他回家工作。”
“毕竟店里不能指着我一个人，我也老喽！”
父亲笑着打哈哈。但姜叔叔似乎是没听出爸爸的意思，只说：
“你好不容易来我这一趟，必须多玩几天。”
姜叔叔拍拍父亲的肩，坚决道：
“我们哥俩可是十几年都没见了，就多待几天，啊。”
“得，你都这么说了，那就再待几天。”
父亲爽朗一笑，“等过完这臭小子生日再说。”
7.
听了这话，姜叔叔这才稍稍缓和了脸色。
一顿饭下来，就属我吃得最欢。
特别是那盘酱牛肉，被我一个人包圆了。
姜清不在意的关怀，我都放在心上。
夜深人静，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胃里翻江倒海，大概是酱牛肉吃多了。我正准备下楼找点胃药。
刚推开房门，就感觉衣角被人轻轻拽住。
“别出声，是我。”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差点惊呼出声。
“大半夜的不睡觉，你在这儿干什么？”我压低声音，有些不悦地看着姜清。
“听说你要回老家？”她眨着大眼睛，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
“嗯，过完生日就走。”
我心里一阵发堵，她对我的厌恶竟然到了这种地步。
得知我要走的消息，连觉都不睡也要来确认。
“你舍得走？”姜清轻轻哼了一声，“陆明远，我可是知道你拿到offer的事。”
“你怎么会知道我工作的事？”
她别过脸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准备的惊喜泡汤了？”姜清撇嘴道，“不过惊喜得有人期待才有意义。”
“你该不会真以为我会为此开心吧？”
我在心里苦笑：“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你有多讨厌我，我都清楚。
“最好是这样。”姜清凑到我耳边，小声威胁。
“就算我们在同一家公司，你也给我离远点。”
“姜清，我是真不知道你也拿到那家公司的offer。”
姜清讨厌我缠着她，自然不会告诉我她投了哪些公司。
没想到阴差阳错，我们竟然又要成为同事。
“你该不会是为了我才选那家公司的吧？”她得意地勾起嘴角。
我心里一痛，像是被人狠狠刺了一刀。
在这段感情里，她永远是高高在上的那个，可以肆意妄为。
而我的喜欢，成了她伤害我的利器。
“放心，我不会去的。”我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地说：
“你说得对，既然你不想看到我，那我就不去了。”
8.
她一愣，表情僵硬了一瞬，半晌才咬牙道：
“陆明远，没想到你现在这么能说会道了？”
“我也没想到你突然对牛肉过敏了。”
大学四年朝夕相处，我对她的一切习惯都了若指掌。
姜清根本就不会对牛肉过敏。
她只是不愿见到我，连带着也不想见到父亲。
“姜清，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是对长辈，至少要有基本的尊重。”
我可以忍受她的冷漠，但不能容忍她这样对待我的亲人。
说完这句话，我头也不回地往房间走去。
突然感觉衣角被人轻轻拽住。
我正要挣脱，手心就被塞进了什么东西。
“别把吃坏了。”身后传来姜清略带嘲讽的声音。
随后是一阵急促的上楼声。
昏黄的灯光从半掩的房门里透出来。
我摊开手掌，看着那瓶药，心里泛起一阵苦涩。
要是放在从前，我一定会傻傻地以为她其实在关心我。
但现在的我，已经不敢再抱有这样的幻想了。
姜清在我爸来的第二天就搬走了，据说是因为早上又和姜叔叔又起了争执。
她留下一句“和外人住一起很不自在”就离开了。
我下楼时，看到姜叔叔正拉着父亲，一脸愧疚。
“老陆，这丫头从小被我惯坏了，你别介意。”
“孩子嘛，我懂。”父亲摆摆手。
“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做长辈的别太管。”
“要不我带明远去住酒店吧，这样清清回来也方便些。”
“来都来了，怎么能去住酒店？”
姜叔叔皱眉道：“那丫头爱去哪去哪，你们别管她！”
“还是这臭脾气。”父亲笑着摇头：“行了老姜，别跟孩子置气。”
话都说到这份上，父亲一时也不好再提搬走的事。
“爸，别生气。”等姜叔叔回房间，我走到父亲身边。
“姜清就这性子，她不是针对你。”
“我知道。”父亲点点头，欲言又止地看着我。
“明远，这些年在这边过得还好吗？”
这句话让我心里一痛，我也是他唯一的孩子。
这几年我却只顾着追逐姜清的背影，从没想过要让他放心。
9.
愧疚和自责涌上心头，眼眶不由得发热。
我强忍着泪意，挤出笑容：“爸，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我什么性格你还不清楚？谁敢欺负我！”
他仔细观察我的表情，见我神色如常，这才稍稍放心。
“没人欺负你就好。”顿了顿，又补充道：
“明远啊，娃娃亲的事儿，就是我和老姜喝酒时说着玩的。”
“你别当真。”
“我没往心里去。”我拍拍他的肩膀，故作轻松：“等我毕业就回老家，继承你的店。”
“到时候再找个贤惠的姑娘，一直陪在你和妈身边。”
“臭小子，才毕业就想这些？”父亲笑骂道，“先把事业做起来再说。”
大概是担心我对姜清动了真情，日后会伤心难过。
我和姜清之间的不合适，旁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只有我这么傻，不仅连这层道理都不懂，在待着原地空等了这么久。
所幸现在醒悟，也还不算太晚。
往后的日子，我要学会珍惜那些真正在乎我的人。
当天，姜清果然没有回来。
而我，每天就陪着父亲和姜叔叔一起去钓鱼。
事实证明，不管年纪多大，男人对钓鱼的热情永远不减。
每次回来我都累得直接睡着，两个老人家却依然精神抖擞。
这些年为了能追到姜清，我都在围着姜清打转。生活里只有她的影子。
现在才发现原来这座城市有很多精彩的活动，也有很多值得探索的地方。
那些以往模糊不清的暗恋心事，在我陪着父亲的这段时光里也渐渐褪色。
姜清这三个字，也离我越来越远。
再遇到姜清是在学校取快递的时候。
是兄弟给自己买的电子设备，地址写错了，寄到我学校来了。
“姜清！”远处突然传来呼唤姜清的声音。
我条件反射般回头，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她。
多年的习惯让我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认出她的身影。
“我东西落在家里了。”陈子明大步追上来，姜清随即将手中精致的礼盒送给他。
家里？
原来他们已经同居了，却用父亲做借口，说什么“不习惯和外人一起住”。
心里最后一丝期待，在这一刻彻底消散。
“这礼物，给我吗？”陈子明低沉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期待。
“随你。”姜清轻声细语地说着，把东西递给他。
陈子明挑衅地看了我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10.
“早知道你喜欢，我当时在你家就拆了送给你。”
姜清嘟着嘴，跟陈子明讲到。
他们的谈话仍在继续，但我已经失去了倾听的兴致。
放下了就是放下了，她的生活与我再无瓜葛。
“陆明远！”
我刚要离开，姜清突然喊住我。
她大步流星地走来，把手中另一个袋子硬塞到我怀里，用居高临下的口吻说：
“听说你想要这个，正好子明不喜欢，它就当做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吧。”
打开袋子，一条银色的手表安静地躺在丝绒垫上。
这是我心心念念却一直买不到的限量款手表。
若是没有听到方才那番对话，或许我还会感动于她还记得我的心愿。
但此刻，我深知这不过是她随手施舍给我的，只是恰好遇见我顺手送了。
想到这，我的内心泛起一阵苦涩。
看我一直注视着手表，她轻笑道：“想那么多做什么，不过是件普通的礼物罢了。”
“姜清，我不是你的谁，你随手塞给我别人不想要的东西，这不合适。”
我直视她那双冷漠的眼睛，将袋子推回她怀里。
“既然你不想要，不如直接扔掉算了。”
说完这句，姜清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便把手中的袋子随手扔进了旁边垃圾桶，离开了。
回到家，我拆开从学校寄来的包裹。
一整套完整的电子设备映入眼帘。
“哎，兄弟。这可是我攒了整整三个月打工钱才给你买来的礼物。”
“知道你一直想要一套，爸爸给你送来了，快叫爹！”
好友从电话那头传来，让我心里暖暖的。
“嗯，谢谢你。”我重重点头。
“我靠，你不对劲啊，陆明远！行了行了，赶紧上号跟爸爸我打一局。”
我知道有些东西，即使强求，也不属于我。
那么与其这样，不如放手。这也是一种成长。
接下来几天，姜清从陈子明家里搬了回来。
生日前夜，她破天荒地跟姜叔叔说自己要留下来和他一起吃晚饭。
“姜清，明天是明远生日。你要是没事就和他去燕山玩玩吧。”
燕山是这边的著名景点。
山腰处能看到绝美的晚霞，山顶还能欣赏满天繁星。
他们都说这是情侣约会的绝佳去处。
“我和他？”姜清瞥了我一眼，然后又瞪着姜叔叔不说话。
“怎么，你不愿意可以直说啊？”姜叔叔瞪了回去。
沉默几秒，之后姜清投降了。“好啦好啦，我和他去就是了。”
姜清一副被逼无奈的样子，敷衍地答应下来。
11.
“不用麻烦了叔叔，我还是一个人去吧。”
我赶紧婉拒，明白他是想撮合我们。
从前她单着的时候，我还能厚着脸皮凑上去。
如今姜清有了男朋友，我再掺和进去多不合适。
况且我对她早已死心，和她同行只会更尴尬。
“呵，架子不小。”
姜清突然发火，猛地推开椅子，转身离开。
椅子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我望着她的背影，不明白这无端的怒气从何而来。
第二天，姜叔叔软磨硬泡，我还是坐上了姜清的车。
他说过生日就该和年轻人一起热闹热闹。
我拉开车门，犹豫了一下。
副驾驶位空着，陈子明却坐在后排。
这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毕竟他才是姜清的男朋友。
想起以前每次坐她的车，我都理所当然地坐在副驾上。现在的情况却让我进退两难。
思索片刻，我还是选择了后排。
刚坐下，就听见姜清不耐烦地冷哼一声：
“怎么，现在连副驾都不敢坐了？”
我没吭声，心里却暗自苦笑。
毕竟在她眼里，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到了目的地，停车场离售票处还有段距离。
我们三个人沿着林荫道往前走。姜清走在最前面，我和陈子明跟在后面。
突然，陈子明停下脚步，扶着膝盖喘气：
“姜清，你等等我！”
姜清回过头，脚步慢了下来。
“你这体力也太差了吧，平时都不运动的吗？”她嘴上抱怨着，却还是放慢了步伐。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不禁想起从前。
记得刚认识那会儿，我每天都像个跟屁虫似的追在她后面。
慢慢地，我开始锻炼，终于能和她并肩而行。
现在看着她为陈子明放慢脚步的样子，我突然明白了什么。
原来她也会为了在乎的人改变自己的步调，而不是像对我那样，总是不耐烦地甩下一句：
“陆明远，你能不能别跟着我了？烦死了。”
抬头望去，山路上到处都是手牵手的情侣，有说有笑。
我默默地走在最后面，和前面有说有笑的两人保持着距离。
这大概就是我们之间最好的距离了吧。
12.
三个人的同行让气氛变得格外压抑。
我默默走在最后，看着前面有说有笑的两人，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每次他们回头看我，我就装作在欣赏风景。
登山途中，陈子明开始抱怨体力不支。
“姜清，我们回去吧。”他拉住姜清的衣袖，抱怨道：“腿好酸。”
姜清眉头微皱，只犹豫了片刻就点头答应：“那就下山吧。”
两人转身准备往回走，我却静静站在原地。
姜清注意到我没跟上，转过身来：“你还愣着干什么？走了。”
“你们先回吧。”我语气平淡。
既然来都来了，我想去山顶看看。
少了他们两个，我反而能放松些。
姜清却皱起眉头：“子明累了，今天就别勉强了。”
她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
“你要是真想爬山，改天我陪你来，好不好？”
“不用了，我自己能行。”我抬头望向山顶，语气坚定。
“陆明远，你到底想怎样？”她声音陡然提高。
冷漠、不耐烦、要别人事事顺从、从不考虑他人感受。
这才是真实的姜清。
“姜清，”我直视着她的眼睛，“我不需要你的陪伴。”
“这座山，我一个人也能登顶。”
就像以后的路，我也能独自前行。
她咬着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受伤。
“随便你！”
甩下这句话，她拽着陈子明快步离开。
我望着她的背影，这次没有追上去解释。
而是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迈开了步伐。
山路陡峭，汗水浸透了衣衫，但我没有停下。
终于登上山顶，放眼望去，云雾缭绕间透着金色的阳光。
这一刻，心中的郁结似乎也随着海拔的升高而慢慢消散。
或许放下一段感情就像爬山，
过程艰辛，但站在顶峰时，一切都值得了。
我找了块平坦的岩石坐下，看着游客们来来往往。
有人在许愿树前虔诚祈祷，有人在观景台上拍照留念，而我只是静静地看着远方，任凭山风吹散了所有不舍。
13.
午后，我找了家山腰的小店填饱肚子；
夕阳西下时分，我踏上归程。
晚霞如火，染红了半边天际……
我和父亲准备在第三天启程回老家。
自从燕山一别，我再未见过姜清。
这样也好，想必她也不在意我的告别。
这几年的交集，始终像是停在初见的那一刻。
她心里的那扇门，始终未曾真正为我敞开。
而我的这份感情，早已在燕山的那一次后就整理好。
三个月后，姜清突然出现在老家。
我正在父亲的店铺里忙活，抬头就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她还是那样优雅动人，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焦急。
“陆明远！”她快步走到柜台前，声音里带着责备。
“为什么没去应聘那家公司？”
我放下手中的账本，平静地回答：“我早就说过不去了。”
“你不是也不想我跟着吗？”
她语塞，转而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打算在老家发展，接手父亲的生意。这里的生活节奏很适合我。”
“留在老家？”她一时愣住，表情困惑：“为什么？”
“这里有我的根，有需要我的家人。”我直视着她的眼睛。
“父亲年纪大了，店里需要人打理，我觉得这样挺好。”
“况且你不是不喜欢我出现在你身边吗？”
“你、你不是对我...”
“你以为我还在喜欢你？”我轻声打断她。
她是不是觉得，我会一直追随她的脚步？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语气平静，“我不会再打扰你了。”
这些藏在心底的话，终于说出口。
既然她来了，不如把话说清楚。
“你还在生我的气？”
她咬着嘴唇：“到底要我怎么做？”
“我没有别的想法。”
我摇摇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来质问我。
我都已经选择离开，让她能安心和陈子明在一起，她又何必来打扰我的平静？
“为什么一定要留在这里？”
她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似乎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我只是个外人，不该一直打扰你们。”
“谁说你是外人！”她脱口而出。
14.
“这话说得不对吧？”她猛然意识到失言，连忙补充道：
“你不是在我家住得挺舒服的吗？”
“就算姜叔叔对我再好，那也是寄人篱下。”
“没别的事，就请你先离开吧，后面还有顾客等着买东西呢。”
姜清看着我的神情，欲言又止。
见我神色冷淡，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
家里的铺子离我家并不远，闲了，我就把铺子交给伙计看着，陪父母去周边游玩散心。
姜清倒是三天两头往这边跑，但每次见她都比上次憔悴几分。
曾经那个举手投足间优雅从容的姜家大小姐。
如今却像个无家可归的游魂，在这个偏僻的小县城里游荡。
每次她出现在我家店铺附近，都只是远远地望着我。
她不说话，也不离开，就那样静静地站着。
我心里明白她的心思，却装作视而不见。
这天，我终于忍不住在她又一次出现时拦住了她。
“你到底想干什么？三天两头在这晃悠。”
“我...就是想看看你。”她低着头，声音轻得像蚊子哼。
“看我做什么？”
“我搬回家了，”她突然抬起头，语气急促，“还有...我和陈子明分手了。”
“分手？”我平静地看着她，问：“这又怎么了？”
“该不会，你爱上我了吧？”
她愣住了，眼神慌乱地看着我。
片刻后，那双眼睛里突然绽放出明亮的光芒。
“是，我爱上你了。”
她轻声说着，随即坚定地看着我：“陆明远，我真的爱上你了。”
看着她眼中满溢的深情，我心里五味杂陈。
这份迟来的告白，让我想起那些年在她身后追逐的自己。
“可我早就不爱你了。”
我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看着她眼中的光芒如潮水般退去。
“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明远。”
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声音哽咽。
“以前都是我的错，我真的知道错了。”
她的手在发抖，可我的心却像一潭死水。
“晚了，姜清。”
甩开她的手，我转身要走，又停下来说：
“下次喜欢上谁，记得要及时说出口。”
15.
在江南水乡的某个小城，住着一个素未谋面的少年。
那是她父亲口中常常念叨的理想女婿。
耳濡目染之下，她开始关注那座城市。甚至学起了当地的方言。
她暗自期待，等再长大些。
一定要亲自去看看，那个男孩究竟是什么模样。
可惜事与愿违，家中变故陡生。
父母之间的争吵愈演愈烈。
一向对她和母亲温柔的父亲变得暴躁易怒，母亲也开始夜不归家。
离婚那天，她泪眼婆娑地追问父亲缘由。
父亲眼中含泪，摸着她的头发说：“姜清，爸爸撑不下去了。”
那一刻，她才明白原来父亲也是个普通人，也会有撑不下去的时候。
从此以后，她对父亲心生怨恨，处处与父亲对着干。
那个江南少年的影子，也在记忆中渐渐模糊。
直到那天，她结束训练回来，遇见了一个穿白衬衫的男生。
她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她帮他推开门，看着他走进家，听他自我介绍。
“我叫陆明远。”
他的声音温和清澈，像是江南的细雨，轻轻敲打在心上。
那一刻，她忽然觉得，这个少年比想象中还要好。
从那以后，她的生活里多了个影子。
每天放学，他都会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
她总是故意放慢脚步，等他追上来。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少年看她的眼神，从最初的好奇到后来的温柔。
她都看在眼里，却不敢承认心动。
父亲的撮合更让她抗拒，刻意与他保持距离。
某次聚会上，朋友们谈起新来的校草陈子明。
“听说他追过好几个女生了，每次都是玩玩就算。”
“就是，也不知道他这次又看上谁了。”
她听着大家的议论，心里却想着另一个人的身影。
那个每天都在她身后默默守候的少年。
可偏偏这时，酒过三巡的朋友突然提议。
“姜清，要不要打个赌？看你能不能让陈子明死心塌地。”
她本想拒绝，可想起前几天父亲又在饭桌上旧事重提，说她和陆明远的事。
一时赌气，她竟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好啊，我赌他一定会爱上我。”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场赌约会让她失去最重要的人。
那天放学，陆明远第一次主动等在校门口。
他支支吾吾半天，终于说出了那句“我喜欢你”。
而她，正沉浸在赌约的胜利里，竟忘了回应。
等回过神来，少年的背影已经消失在夕阳里。
那晚的饭桌上，父亲又提起两家的婚约。
她心慌意乱，脱口而出自己已经有了男朋友。
看着陆明远黯淡的眼神，她的心揪成一团。
第二天，她就离开了姜家。
16.
她以为他会一如既往地守在身边。
那天他说想去看看老家的变化，她心想着等他回来寻自己，便故作轻松地点了头。
她费尽心思搜寻那只智能手表，打算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他。
陈子明得知后，托朋友四处奔波终于找到一只。
将礼物递给陆明远时，她满怀期待地看着他的眼睛，以为会看到熟悉的笑意。
谁知他只是淡淡地拒绝了，连给她多余的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那一刻，她感觉心里空落落的，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他生日过后，没几天，就和父亲一起回了老家。
姜清便从此开始养成早归的习惯，父亲甚至打趣她，问她是不是坠入爱河了。
然而时光飞逝，春去秋来……
他始终杳无音信，她这才知道原来陆明远早已放弃了心仪的工作机会。
她的心底泛起前所未有的恐惧。
她抛开一贯的矜持，独自踏上了寻人之路。
雨巷青石，粉墙黛瓦的江南，静谧如画。
寻到他时，少年正在铺子离忙碌，举手投足间尽显从容，不复当初北上求职时的青涩拘谨。
姗姗来迟的心动如惊涛拍岸，一股难以挽留的无力感瞬间淹没了她。
凝视着少年温润如玉的眸子，她豁然领悟。
这一次，他终将远去，不复归来。
姜清躺在陆明远曾经居住的房间，
望着天花板发呆，想起他曾经坐在这里看书的样子。
那些回忆像潮水般涌来，又像沙子般从指缝溜走。
父母分别那天，父亲疲惫地说：“爸爸撑不下去了，走不动了。”
而陆明远，大概也是心力交瘁，无力前行。
或许他早就想回到家乡的生活，只是一直没说出口。
一段不再有姜清参与的旅途。
从此安然生活，目视前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