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一个系统的,冷蒙雨当然理解他的心情,擦了擦手安慰道:“我们起步晚,这是历史形成的,不怪你。”
“可我们有责任啊。”
“哦,对了,关鹏找到我了。”冷蒙雨怕丈夫太过忧心,故意找了个能吸引他注意力的话题。
“他找你干什么?”谢向明果然紧张起来。
“他要走,被我给拦住了。”
“拦他干什么?他要辞就让他辞去。”
“你看你,又激动了。”
“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他那种人一遇困难就想退,不从自身找原因,整天长吁短叹的,我看他就来气。”
“行了,人家关鹏又没真怎么着你,再说了他考进咱们研究所的时候分数可不低呀。”
“分数再高也没有用,眼高手低的家伙。”谢向明气得抓起可乐杯往嘴里灌了一大口,最后还把冰块儿给嚼了。
“你说你干嘛对他耿耿于怀的?好歹是咱们大学同学。”
“停,打住啊,冷蒙雨同学,你是我大学同学,他可不算,他都没拿到东南交大的毕业证,算什么同学?”
“可他也给科创社打了一个很好的底子嘛。”
“他只是临时当了不到一年的社长,科创社是咱们老师创下的,和他没关系。”
“那你也不至于这么恨他呀,当年他不也是上了路佐的当了吗?”
“我不是因为他上当的事儿。”
“那是因为什么?”
谢向明瞥了一眼冷蒙雨的脸庞,没好气儿地说:“因为你!”
……
……
沈州自动化研究所班子会。
“现在有很多同志闹着走,就是不给调动工作也要主动辞职,这个风潮不好呀。”吴志超提出了一个现象。
“好好的科研工作不干,为什么要走人呢?”张思源看了看江道源。
江道源有点惭愧,他的夫人是第一个走的,不过他知道,张思源看他不是为了讽刺他,而是想从他这儿找到答案。
“国外的科研工作者视项目而定,每年的平均收入大概在30-40万美元,而我们人均月收入大概是七八百人民币,加上补贴能过千已经是个很了不起的收入水平了,虽然这些收入在国内还算富足,但是和社会上那些发了财的人比就远远不足了,这不免让人产生失落感。”
“可大家不还有住房嘛,所里没有分房的也有住房补贴,供一家生活都没问题呀。”张思源说。
“平时看,供一家人是没问题,可是谁家没病没灾呀,遇到特殊情况就不够了,还得欠债。”
张思源看了看大家,有些无奈地说:“所以我上次给裴宏朗夫人胆囊炎做手术,我才号召大家给他捐钱呀。”
“这种捐款行为是美德,可美德敌不过高薪诱惑啊。”江道源已经把原因说得很明白了。
张思源叹了口气自嘲道:“前几天就有位新入职不到一年的同志找到我,说南方一个省的船舶公司找到他,许了一年10万元的年薪,各种补贴和差旅费还不算,我听这个价都有点儿心动了。”
就在张思源感怀着想再说点儿什么的时候,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响起。
“所以我说我们必须把单位的利益和员工的利益捆绑在一起,单位要盈利,员工也要拿到钱,不然谁背井离乡跑这儿来吃食堂的大白菜?”
一听见这个声音张思源就头疼,他实在对付不了这个同门师弟,干脆把问题又抛了回去。
“那你说说怎么捆绑,又怎么保证单位利润?”
“市场化!”谢向明坚定不移地说,尽管这是他一贯的主张。
张思源点头鼓励道:“你的‘我之见’我看过了,写得很好,报上也发表了,可我们是搞科研的,你真的让科研人员去下海呀?”
“不是下海,是单位带着他们一起下海。”
好多同志都笑了,这种论调平时说说还可以,当成严肃话题在班子会上讨论还是第一次。
“我的向明同志,你不是不知道咱们单位的性质,那是你说下海就下海呀?”
“怎么啦?都说要改革,不改怎么知道?我可听说了,就咱们那个东北机器人公司,年年亏损吃国家补贴,我说在座的脸怎么就不红不白的呢?”
谢向明一杆子打翻一船人也不是第一次了,说出这种重话,还能脸不红心不跳地承受着在座班子成员的怨怼,全研究所也就他一个了。
“向明同志,注意你的说话方式啊,我们怎么就脸不红不白了?这体制的事是谁说改就改的吗?”吴志超仗着自己是老同志,这个时候不跳出来,只怕在场的谁也镇不住这只孙猴子了,可他有点儿高估了自己的分量。
“怎么不能改?人家哈尔滨不是改了吗?”
“可滨城那家公司也没盈利呀,现在不也在吃国家补贴嘛。”
“那是时机未到,我们要改不能一下子铺那么大的摊子,好多领导好大喜功,恨不得把什么事都往大了搞,咱们只要吸取教训没有什么事搞不成的。”
谢向明呛得大家说不出话来,但他自己却滔滔不绝起来。
“就说这次CR-01出海,如果是企业这么干肯定不敢拿不合格的产品出去海试,丢一台机器人不算什么,可经济损失是企业承担不起的,我们呢?吃国家的饭,这摊子铺的,几十人一起出动,还征用了那么大一艘科考船,这得花多少钱啊?”
张思源再不出手只怕大家的脸都被他打的“啪啪”作响了。
“谢向明同志,我提醒你啊,你也是科研人员,你得知道科学试验没人能保证一定成功。”
“就是啊,科研不就得反复试验嘛。”有人附和道。
“可如果是企业就会尽最大的办法减少失败的概率,而不是像我们这样用笨功夫。”
“那好,你说开公司是吧,可我们都没有开公司的经验,失败了怎么办?”
“自负盈亏呀,按市场规律办。”
在场的除了张思源点头,别人都在摇头,有的还轻风抚面的微笑,仿佛在说这根本不可能。
吴志超揉了揉眼睛,试探着问:“那我问你,公司怎么开?盈亏怎么算?归谁领导?”
“公司当然归自己领导。”
“那研究所呢?”
“研究所提供技术和政策支持啊。”
“那公司人员呢?”
“研究所先调过去一部分,余下的社会招聘。”
“钱呢?”
“持股啊?研究所要持股,员工也要持股,公司干好了大家都有红利嘛。”
“你说得容易,研究所的财务状况是什么样子你知道吗?我们凑得那些钱吗?”
谢向明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嘻笑着说:“那就没办法了,公司自己找钱去,研究所这边投得少就分得少呗。”
张思源皱起了眉头,思考了好一阵问道:“咱们研究所,谁能去领导这个公司呢?”
谢向明当仁不让地举起手。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