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没踏入这片土地,仿佛时光在这里开了加速,初下飞机时便感觉新鲜的弗林斯在一天的参观下来此时只觉得兴奋。
晚宴依然是在鹿鸣春,名字虽然一样,但金碧辉煌的大堂早已不是昔日记忆中的模样,只有那些墙上的老照片还能唤醒旧日的记忆。
“我第一次来中国的时候康老师就是在这家饭店招待的我……”
弗林斯忘不了年轻时来中国的初衷,他看到了一座山,如今这座山并没有随着生命的消逝而消失,他化成了一座更高的精神丰碑。
几人边叙旧边在服务人员的引领下进入了一间包间。
江道源安排好一些琐事,刚要尾随进去就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瑜然,你怎么在这儿?不是去接贝迪了吗?他人呢?”
江瑜然一脸怏怏,无精打采地说:“爸……唉,别提了,我得去和董事长汇报。”
“哎!”江道源伸手拦住,“里面正在招待德国来的客人,很重要,你不能进去。”
江瑜然丝毫不以为意地说:“爸,我可不是你的手下,我们董事长说了,工作的事最大。”
“你这孩子……”江道源很无奈,知道自己的话对女儿没什么作用。
瑜然小时候跟随母亲在美国生活,后来许美琴工作忙,没办法管孩子学习,五岁的时候就把女儿送回了国内。可自己这边也很忙,根本无暇照顾,好在冷蒙雨不嫌弃,把瑜然接到自己家里照顾,两家人也因此相互走动得越来越近了。好在女儿也够争气,学习一直不用怎么操心,大学毕业后考了研究所的硕士生,江道源是打算让她考研究所的,但人家却看不上,非要去深蓝。
董秘的位子一开始也不是给她的,这多少有照顾的成分,可江瑜然并不领情,一直闹着要到科研岗位,多方面做工作这才让她暂时安顿下来。江瑜然对待工作还是认真负责的,在这个重要岗位上还没出现过纰漏,但对她的个性大家似乎都没有什么好办法。这次派江瑜然去接自己儿子,谢向明也是有着自己的打算的。
江瑜然走进包房,果然看到一张外国脸,她只是微眯着双眼稍加辨识便笑了。
“克林斯曼叔叔,我看过你的照片。”江瑜然说着大方的把手伸了出去。
“看来我不得不做一回绅士了。”弗林斯讶然于这个女孩儿对礼节的熟稔,然后轻轻地弯下腰完成了西欧标准的吻手礼。
“像个公主。”弗林斯赞道。
“哪里,都被惯坏了。”江道源轻轻叹了口气。
弗林斯对江瑜然说:“我见你的时候还是个婴儿。”
“可我早就听过你的大名了,你是研究所第一位外籍员工,现在和深蓝也有深度的合作,很多事都是经我手才呈到董事长的办公桌上的。”
谢向明不得不站出来了:“我的董秘,很优秀的。”
提到职位,江瑜然开始抱怨了:“董事长,我申请换岗。”
“为什么?”谢向明大概猜出个八九分。
“连接人这种小事我都办不好,还有什么资格当您的秘书啊。”
谢向明自嘲地笑笑,自己那个儿子从小就聪明得过分,11岁的时候就会和自己讨论数学问题,到了15岁自己干脆管不了啦。男孩子叛逆也就罢了,偏巧他们是理念不相同,在谢向明那个年代他属于即叛逆又超前,如今儿子已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了。加上18岁就送出了国,这下更是携国外先进思想回来和老爸打擂台来了。
“工作的事回头再说,你先坐下来吧,晚餐过后还有很多事需要你去安排呢。”
没想到江公主却不领情:“董事长,我不是来蹭饭的,我是真心觉得您该给我个答复了,什么时候派我到一线去?您要是不给我个肯定答复我可就到别的公司抽简历啦。”
江道源倒吸一口凉气,怒道:“怎么说话呢?这……这是公共场合!”
“就是论事啊,再说了克林斯曼叔叔也不是外人,一开始我就不是奔这个岗位来的。”江瑜然真是一点儿都不避讳。
谢向明苦笑,只好回答道:“我是董事长不假,可我不能以个人的意志去破坏公司的管理规定,关于人事调动有人力资源部门负责,就算想调动也不会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对不对?”
江瑜然很不满意这个答案,一脸哀怨地小声嘟囔:“定项目的时候不都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嘛……这会儿倒……”
江道源已经把眼睛瞪成铜铃了。
包房里传来一阵大笑声。
……
……
谢贝迪的屋子里调着暖色调的光,即明亮又不刺眼,此时他正盯着电脑前的视频,这是一场早就约好的视频会议,对方是几个重量级人物。
ASS公司的前身不过是个做人工智能相关的小型民企,在临港集团的扶持下与一跃成为临港国际智能产业研究院的重点合作单位,如今他们的系列产品远销多个国家和地区,获得了市场的好评,这家公司是混合所有制比较成功的高新技术企业之一。
谢贝迪刚刚回国就要与孤身一人与这样的企业进行项目合作,听清楚了,是合作,不是聘用。这是他一盘大棋的重要开端。
主谈是ASS公司总经理江伦,与众多人工智能的高层一样,他很年轻,旁听的是一位年轻女性,她很干练,没有任何修饰的素颜反而让她看上去比那些加装美颜滤镜的人更加靓眼,但她的地位更加特殊——临港集团高新项目规划部经理程新雪。至于另一位中年人就更加不得了,前斯塔基中投总经理李英勋,曾经手里握着无数现金流的大人物。
几个人如此郑重地对待一位刚留学回国的年轻人,主要是看中了谢贝迪正在规划中的项目。
“我们就开门见山吧,虽然大家清楚你有背景,但我们并不看中这个,深蓝和我们搞的也不是同样的东西,不过如果你想利用背景的话我们并不看好,深蓝现在的情况并不好,全球经济下行的环境下机器人市场受到很大冲击。”江伦这个人更热衷于技术,所以一开始就开门见山了。
谢贝迪此前还没与这个人直接对话过,但对他的事迹却耳熟能详,面对一位醉心于高级人工智能研究的公司掌舵人来说,他肯安排这场会议就说明对自己的项目已经十分感兴趣了,他也很直接地说:“深蓝不是投资公司,我也并没有想利用这个背景,甚至我已经把深蓝当成对手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大家认可了谢贝迪的说法,聪明人之间对话并不需要反复去解释,ASS公司更是以效率著称的混合所有制企业。
江伦说道:“你在美国发表的多篇论文我们都看过,论技术水平并非最先进,但符合小公司的实际情况,ASS公司看好你的项目。对我们来说有一点很明显,在高人工智能的研究上没有国家取得更大的突破,高级人工智能与水下机器人的结合成功案例并不多,目前也只有那么几个国家取得了一点点成绩,这方面我们中国显然落后了。”
“任何科技的发展都要符合国情,这是我从小就学到的,目前我们国家最需要什么?”面对这些高新技术的老前辈,谢贝迪并不怯场。
“技术突破?”江伦不确定这个答案对不对。
“不!是国际影响力,一带一路政策的推行让我们见到了实际效果,但海上丝绸之路的打造却面临实际困难,如果我们的水下机器人能够进入国家级战略项目,那么对公司的影响力不可同日而语,我们的国情是只要国家推动的项目几乎没有不成功的,所以我们的合作成功可能性很大,我来负责具体工作,而你们有最好的大脑。”
“妙系统这样的高级人工智能有实际应用的缺陷,目前技术并不成熟。”
“但不妨碍通过这个项目成为打造万用人工智能的一个阶梯,根据你们的设想,妙系统最终是可以在任何环境任何机器人本体实现应用的,这就包括太空、地底和海底这样的复杂环境,没人能一口吃个胖子,何不从一个好的战略开局开始呢?你们来看这个模型……”
屏幕切换到3D形态,一个明显是庞然大物的模型出现在会议室的屏幕上。
此前他们已经获得了一些资料,但看到这个有着复杂装备的船只模型时仍然发出了惊叹的嘘声。
“天鲲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