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熟悉国内环境的谢贝迪发现办理手续是这么复杂，他这个高才生几乎被满满的生硬名词给绕晕了，明明组合起来都认识的汉字却要他猜半天也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含义。
“哎，小伙子，你自己跑怕是半年都下不来吧，要不要我帮你办啊。”
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
谢贝迪抬起眼，望着眼前这个笑容可掬的大爷，总有一种说不出哪儿熟悉的感觉，这就是传说中的——代办？
复杂的社会体系催生着夹缝中的行业，代理、代购、代办等等等等……
眼前这位年龄不小的大爷正在代办中的一员，此时他正笑眯眯地看着这位对程序陌生的年轻人，细密的笑纹中颇有几分亲近感。
“钱……钱大爷！你不干导游啦？”
江瑜然眼尖，一下子认出了对方。
钱兴国一下子愣住了，望着眼前这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一时间对不上号。
“我呀，江瑜然啊，我爸还带我见过你呢，那时候你开旅行社吧。”
钱兴国一拍大腿，好像遇见亲人一样，一抹眼角竟然发现一滴眼泪流了下来。
哎呀，沧海桑田呀，当年那个小丫头竟然长这么大了，回想往昔，钱兴国的心里就有几分酸，他忙控制住情绪，看了看那个办理工商手续的小伙子问道。
“这位是……”
“谢贝迪呀，那个调皮捣蛋的，哎，小时候我们两家去日本旅游还是钱大爷你帮着联系的呀，他在你那个旅行社里还尿裤子了呢。”
面对谢贝迪冒火的目光，江瑜然视而不见。
钱兴国一拍光亮的额头，大叹道：“哎呀，这一晃多少年的事儿了，那时候你们还上学前班呢吧，对对，我记得你们俩当时还是一个班儿，后来呢？”
“后来我们俩就不在一个班儿了，但两家经常串门，这就是我的青梅竹马。”
国内的环境都这么开放了吗？说出青梅竹马这几个字的时候小姑娘不应该脸红才对吗？
谢贝迪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回来后还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江瑜然，这个姑娘……怎么说呢？变得有点儿不认识了。
“他要开公司呀，钱大爷，你能办？”
“哦……能办，就是不知道开什么公司呀？”
“科技公司，研究水下机器人的。”
钱兴国愣了一下，然后吃惊地说：“那不是子承父业，哦不对，是子承母业，反正都是人才对吧，这是学业有成啦，出手就干大事业呀。”
看着谢贝迪甚至带有着带着青涩的脸，钱兴国刚才有过那么一点儿怀疑，但这张脸让他一下子想起另外一个人，谢向明当年不也是这样的年纪吗？
“哎呀，小谢厉害着呢，英宸基金管理公司知道吧，人家主投。”
“江瑜然！”谢贝迪终于生气了，太过分了，就这么把商业机密吐给外人听，万一让有心人听到怎么办？
江瑜然忽然意识到自己说多了，或许是父辈的渊源让她的失去了戒心，但她毕竟是大公司的秘书，有些事还是知道轻重的。
“哦哦，我什么都没听到，不过这手续确实很麻烦，如果你们相信我，我就帮你们办，一分钱不收，而且绝不糊弄。”
“这怎么行？该多少就是多少，我相信钱大爷的。”
虽然钱兴国刻意掩饰自己的表情，但谢贝迪还是看出来这位老人的窘迫。
“整个流程配合尽快走完只需20天，就是银行开户比较麻烦，不过有基金公司做后盾就好办，顺利的话用不了一个月。”
钱兴国真的是尽心尽力，轻车熟路地把资料提交好，谢贝迪总算领教到了什么叫有熟人好办事，在他看来麻烦的不得了的事，钱大爷三下五除二解决了，前后一共不到两小时，看来老爸的担心真是不无道理，不过自己的运气似乎很好。
“我……请你们喝杯咖啡行吗？”钱兴国红着老脸，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知道你们时间紧，但我就耽搁你们几分钟，有件事我想对你们说。”
“嗯，时间紧也不差这一会儿，还要谢谢钱大爷呢，这杯咖啡我请。”谢贝迪搓着手说。
“哎呀，大中午了就别喝咖啡了，拿着美国的奖学金肯定不差一顿饭钱。”江瑜然笑嘻嘻地说，丝毫不顾及谢贝迪已经开始冒火的目光。
几个人随便找了一家火锅店坐下，还没点菜，钱兴国就迫不及待地问。
“现在创业的风险太大，你这个条件为什么不去深蓝呢？”
“研究所也好，深蓝也好，都不太适合我，我是想做出点儿成绩，可我不想搞世界第一，眼下我有个项目，虽然现在很小，但前景非常好，错过了可不会再有重来的机会，而且我也不想走我爸的后门，那样我很难成长起来。”
“有志气，可是开公司是一回事，市场又是另一回事，科技公司我不懂，但我知道十几年前旅游热的时候我着实赚了不少钱，我一鼓作气把旅行社铺向全国各大城市，整个投入1900万，把我所有家底都扔进去了不说，还贷了不少款，结果把摊子铺得太大，一下子赶上了变化，破产当天我还在发呆，怎么世界就突然变成这样儿了？现在想想真有点儿后悔，要是我一直留在研究所虽然不能发财，但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步儿啊，当时我连自杀的打算都有，看着一家老小只能厚着脸皮出来干这个了。”
钱兴国说得很感伤，差一点儿没有掉下泪来。
江瑜然微张着嘴，想安慰，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怔怔地看了谢贝迪一眼。
“不然……我这公司正好缺人手，钱大爷您过来帮忙？”
谢贝迪创业第一天的热情就被繁琐的手续给浇了一盆凉水，他说这话倒并不完全是出于同情。
钱兴国摆了摆手：“老了，脸面还是要的，我不能占你们的便宜，耽误你们这点儿时间是想起了另一个人，他这些年可没停下过研究，我想越俎代庖向你们推荐一下。”
……
……
望着对面那张熟悉的令人难以忘记的脸，关鹏的脸色显得有些灰暗，他不自觉地叹了口气，轻轻压低了声音叹了一句。
“后生可畏。”
在接触钱兴国之后，这位最早从研究所辞职下海，而今天生活得又不是很如意的前辈在听说了自己的计划后硬是拉着他吃了一顿饭，又郑重地推荐了一位帮手时，谢贝迪还是觉得见见得好，反正也会耽误太多时间。令他没想到的是老钱很有效率高得出奇，一个电话把人叫到眼前。
火锅里的辣料还在翻腾着，桌面上早已是残羹剩饭。谢贝迪出于礼貌要再叫一点的时候，此前沉默着的关鹏突然开口了。
“如果你感兴趣，可以看看我的设计。”
谢贝迪哑然，看着这张带着暮色的脸，背后透着很多深沉的东西，深沉到不是他这个年纪能读得懂的，这是一位老前辈，他身上应该有很多故事，但此前明明从来没有过任何接触，为何会一下来就把宝贵的研究成果交给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