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裴怀在游戏里消失了三天后再次出现。
如今他变得有些惶恐不安。
因没有钱而惶恐不安。
比如此时，一向对我出手阔绰的他，这时在酒楼却只点了三个家常菜。
他一直摸着自己完好无损的右腿，眸光既庆幸又怅然。
想必现实中就是这条腿断了。
他用所剩不多的钱带我游山玩水。
天色将晚，我想要回府。
裴怀阻止了我，说带我去上次没有去成的江上游船。
我耐着性子陪他，想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进了画舫，看见如此华丽的陈设，心中警铃大作。
我知道这绝不是如今的他能买得起的，就算是租也要花不少钱。
“你还有钱租这么好的画舫吗？”
我发誓我说出这句话时没有任何嘲讽的情绪。
而裴怀却敏感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猴一样，他生气了。
男人真麻烦。
“你是嫌我穷，觉得我配不上你了？”
“也对，你是高高在上的侯府郡主，皇帝是你的舅舅，哪里能明白一个穷书生的苦。”
我不走心地哄他。
我明白，此时的他是将现实代入了游戏中。
可他不也像他遇到的有钱人一样随意践踏我的人生吗？
他本可以选择其他的赚钱方式，却偏偏要走捷径害得我家破人亡，每次游戏的结局都是流落青楼，被虐待至死。
尽管我只是个NPC。
在我猜到他又想出卖我的初夜卖钱时，我就知道这个人狗改不了吃屎。
根本不值得同情。
那么也别怪我心狠手辣。
他将我领进去，便想要解我的衣带。
12
我含羞道：“你急什么，过段日子便是春闱，等你考上了状元，我爹便会收你为学生，我们到时候再成亲，皇帝舅舅也定会给你封个大官做，但如果我此时与你婚前不轨，到时候我父亲只会恨不得打死你的。”
裴怀动摇了，“当真？”
我依偎在他怀里，声音甜丝丝的，“当然了，我爹最疼我了。你说若是日后我们成了婚，你也当上了状元，皇帝舅舅和我爹会尽力提携你，说不定还能成为丞相呢，到那时，什么样的画舫咱们买不起呀。”
裴怀好像也被我诱惑地开始畅想娶了我以后风光无限的生活。
他又将手放在右腿上抚了抚。
游戏世界里他是健康的，而现实世界里他断了一条腿。
他定然抗拒不了这种诱惑。
就在他意志力最薄弱的时候，我问他：
“你愿意一辈子陪我留在这里吗？”
他想也不想就答应了，点头如捣蒜。
“我愿意！”
“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叮！恭喜宿主反攻略成功！”
裴怀看着我缓缓滑落的眼泪，以为我喜极而泣。
实际上我确实喜极而泣，却不是因为他幻想中光明的未来。
“裴怀因为自动放弃现实世界的躯体，如今便只能活在游戏世界了！”
我强压下心中的激动。
“别急，我说了会让他付出代价就一定会，且看吧。”
那晚回来后，我与裴怀便走得更加亲密了。
他似乎对我十分信任，我都快怀疑他是否真的爱上了我。
他更加用功读书，兴许是前世作弊得来的状元，这次他竟也格外自信。
春闱将至，满城的梨花开满枝头，我心下大喜。
他要回来了。
13
春闱已至，我盛装送裴怀去往考场。
路上人人都对他这个闪着非凡自信气质的书生艳羡不已。
仿佛都认定了他未来一定会榜上有名。
裴怀走了进去。
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我收回假笑，马不停蹄地往城门赶去。
在我攀上城门之前，我的手还在不停地发抖。
看见城门口浩浩荡荡的军队时，我的双腿竟也软了。
怕他看不见我似的，我将一旁的旗子取下，在空中乱舞。
终于，我看见远处有人向我骑马奔来。
那是我自少时起便爱慕的人，是害我日思夜想了整整五年的人。
是我的爱人，沈听肆。
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城门开了，我也朝他奔去。
我们相拥在京城最大的城门里，身前是十万凯旋的铮铮铁骨，身后是自记事起便最热闹的繁华街市。
从没觉得关外竟离我那么近，近到关外的雪化了，京城的梨花却还未谢。
我的泪水模糊了眼前的整片视线，早已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样。
他朝我笑了笑，随后温柔地拭掉我的眼泪，“哭什么，我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
“你不明白。”
你不明白这中间究竟有多少艰辛，不过真好，我们还能一起看梨花。
14
春闱持续了三天，在这三天里，京城里发生了件大事。
刚刚凯旋的沈大将军和侯府的明阳郡主成亲了。
我凤冠霞帔嫁给了我的少年郎将军。
因此裴怀考完试来找我时，我已经是将军夫人了。
他不肯死心地来砸我的门，我让小厮将他轰了出去。
他站在大门前不敢置信地瞪着我。
“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你在骗我，你们在骗我对不对！”
我看着他，眼神暗含嘲讽，只冷冷不说话。
他像是气极，随后就要扑上来打我。
我夫君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抓住。
阿肆看着我说：“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对你意图不轨的浪荡子？”
我狠狠地点了点头。
我看见了裴怀眼中恶毒的恨意与绝望。
“景瑛！你这个贱人！你骗得我好苦啊，你等着，我一定会让你家破人亡的，一定！”
阿肆眉头紧皱，将他废了双手，命下人将他赶走，吩咐永远不许这个人出现在这附近。
不知过了多久，放榜结果出来了。
裴怀满心欢喜去瞧红榜，等着再打个翻身仗。
他看前三甲，没有他。
没关系，还有后面。
可他一个一个地翻来覆去反复地瞧，直至红榜最后一人。
都不是他。
红榜上面没有他的名字。
我坐在马车上看见裴怀因为撕毁红榜，被衙门的人打了二十大板。
终究是咎由自取。
15
裴怀名落孙山，在酒肆喝得酩酊大醉。
长公主的马车从旁经过，他误把长公主看做我，一把将酒壶扔向马车。
嘴上不停对我咒骂，大肆羞辱，最后惹怒了长公主。
表姐看他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便为他寻了个好差事。
表姐命人阉了他，丢进掖庭做了太监。
又是一年春节。
我作为将军夫人受邀进宫赴宴，却不曾想遇见了裴怀。
此时他正被太监总管叫着去倒夜壶。
我停下马车，缓缓走到他的跟前，“没想到，你竟成了这副模样。”
裴怀恶狠狠地盯着我，“还不都是你害的，你要笑便笑，别耽误我做事。”
他走过我身旁，我看着他的背影。
“你知道你是游戏玩家。”
他停住了脚步。
“我也知道你是来攻略我的。”
“当你害我家破人亡，被虐待致死之时便要知道，自己绝没有好下场！”
说完我便领着丫鬟离开，我并在意他的反应。
只是隐隐听见了谁在小声地啜泣。
我收拾心情，不再管这些，我只知道我的爹爹娘亲，还有我的夫君，都在殿上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