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景山深吸一口气，看向刘不怀，严肃地说道：“先生，和在下打一个赌吧！”
“赌什么？”刘不怀挑挑眉头，不明白这小子为什么还不死心。
尹景山站定在原地，像是被天神掷下的剑，钉死在十字路口。人群被红色的剑锋所阻拦，埋头拥堵在路口，等待着那灯光变绿。
人群的喧闹声像是海浪，一阵又一阵拍过两个人的大脑，尹景山的声音涌入其中，却像是触了暗礁，格外醒目。
“总有一天，在下会帮先生剪断身上的线，先生不会再是木偶，也没人能成为那根线。”
尹景山说得信誓旦旦，本是很让人感动的废话，但刘不怀不禁嗤笑了一声。
刘不怀把酒瓶塞回尹景山手里，戏谑地笑着：“好啊……如果你做得到的话。”
“在下做得到，因为这就是先生想做的事，不是吗？”尹景山重新笑了。
术士的眼睛似乎天生带着某种魔力，能把一个人看得清清楚楚，刘不怀很讨厌尹景山的目光，在他面前，刘不怀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掩藏起来的卑微和善意都被挖掘了出来，丢在烈日底下，晒得干瘪。
尹景山拍拍刘不怀的肩，说道：“先生不愿用自己的本名，是为了避免别人因为自己惹上麻烦吧？不仅如此，先生是在做实验吧？名叫‘刘不怀’的人无法相信别人，但如果换个姓名，说不定就……”
“行了，哪儿那么多闲话。”刘不怀没有让尹景山说下去，他有些喘不过来气了——应该是因为附近的人太多了。
绿灯亮了，行人朝各自的道路走去。
是啊是啊，大家都知道自己想去哪儿，和他刘不怀不一样。他只能站在原地，等头顶上的大手勾勾手指，他才能迈开腿，往师姐希望的方向走去。
什么时候转弯，走多久，到哪里停下，都不由他说了算。
当他得知若九烛不会再插手自己的选择的时候，他的第一个感觉其实不是开心，他感到恐惧。
他像是变成了小毛驴的匹诺曹，不停地尥蹶子，咆哮着质问仙女“我什么时候才能得到心”。
其实是他亲手舍弃了心，他太贪玩了，所以才变成了小毛驴。
就算得到了心，然后呢？
他从未体会过“正常”的生活，短暂的校园生活也只是为了陪着若九烛，或者说是，若九烛希望自己抬头就能看到他的存在。
他当实木的木偶太久了，得到“心”会死掉的。
刘不怀拍拍尹景山的肩，独自向前走去。
“我信不过你，不过……你可以试试看。”
…………
刘不怀没有坐尹景山的私人飞机，而是重新订了一趟航班回到了天京城。
刘不怀下飞机的时候，就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街上还有不少人，大大小小的店也亮着灯。
他站在美食街入口，面前就有两家拉面馆，还有烤肉，和一家自助餐厅。他站在街口看着，眼皮耷拉着，像是睁不开眼睛。灰白色的眼白里带着几分血丝，延伸到眼珠附近，像是毒蛇的蛇信。
他就这么呆呆地站着，哪里都没去。
真是陌生的感觉。
接下来的三天里，要做些什么呢？
刘不怀叹了口气，驼着背，拖着邋遢的步伐向一家酒吧走去，花了几百块钱，喝了个烂醉。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手机响了几声，是一条短信，发信人是左舒。
“三流刀先生，你有时间吗？左舒。”
刘不怀没有搭理她，只是拿着最后一瓶酒，晃晃悠悠地走出了酒吧。
他喝了不少，才把自己看看灌醉——这副身体真的很厉害，排毒器官也非常卖力，酒精和衍生物对他没有多大的作用。
刘不怀不知道自己在往哪儿走，只是漫无目的地四处闲逛。他瞬移到一个又一个自己熟悉的地方，直到看到那栋别墅才停下了脚步。
那是柳悦然的家，还亮着灯，明明已经三点多了……
他从窗口看了看，发现柳悦然居然还在客厅坐着，明明已经困得不停打瞌睡了，可就是不肯躺下，就是坐在沙发上，穿着睡衣，似乎是在等谁。
刘不怀没有言语，瞬移到了孤儿院里。
他围着房子走了两圈，还爬到了二楼，看到了那个有些面熟的小女孩。
他打开窗户，冲着小女孩丢了几根小树枝，吵醒了她。
女孩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坐起身，揉揉眼睛看向窗户，不由得被吓得叫了一声。刘不怀连忙打手势让她别说话，虽然他喝醉了，但他还是知道那种事可是十年起步的。
女孩下了楼，找到了靠在大树旁边的刘不怀，揉揉水灵灵地眼睛，惊喜地看向他：“哥哥，你回来啦？然然姐还好吗？”
“好得很。”刘不怀蹲下了身，搂住小女孩的肩膀，把酒瓶递过去，“来一口？”
女孩连忙摇摇头，警惕地看向刘不怀：“我不能喝酒……哥哥，你是喝醉了吗？”
“嗯，有点。”刘不怀咧嘴笑笑，坐在了地上，犹豫片刻，还是问道，“要不要哥哥带你去找你的爸爸妈妈？和然然姐一起。哥哥很厉害的，一定能带你找到。”
女孩蹲下了身，捧起小脸看向刘不怀：“不要，然然姐说了，现在还不能带着我去找爸爸妈妈……而且，我知道哦，然然姐不会带我去的，送到孤儿院的孩子，是不能见亲生父母的，对吧？”
刘不怀惊讶地睁大了眼，他忽然有些心疼，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女孩笑笑，说不出到底是伤心还是开心，她捏捏刘不怀的嘴唇，说道：“哥哥是做了什么坏事吧？我也是这样的哦，有时候不想听然然姐的话，会偷偷跑出去玩……”
刘不怀笑笑，问道：“真不听话，这样然然姐会伤心的……要好好听话啊，永远都要听话，做个乖孩子。”
“那样可不行。”小女孩摇摇头，双手在刘不怀脸上捏来捏去，“然然姐说了，我会长大的，等我长大了，就可以不用听她的话了。然然姐说了，一直听大人的话，长大后会变成小傻瓜的。”
刘不怀一怔，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笑着，恶狠狠地揉了揉女孩的脑袋，又抬起头看看门口的人影，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柯书艺，柯南的柯，书本的书，艺术的艺。”女孩说。
“嗯，我是刘不怀，不怀好意的不怀。”刘不怀捏捏柯书艺的小脸蛋，笑着说道，“好了，回去睡觉吧，过两天，哥哥带着然然姐一起来玩。”
“好——”柯书艺答应一声，欢快地跑了回去。
刘不怀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猛地砸碎了酒瓶，拎起半截酒瓶对准了那道人影：“滚出来，算你倒霉，爷爷我今天心情不好。”
左舒手腕微动，给枪上了膛，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刘不怀的脑袋。
“真好，太适合我取你狗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