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黎把刻进灵魂的恐惧好好藏了起来，她摇摇头，声音还是止不住地发颤。
“我……我只是来带左舒回去的。”左黎说着，不禁捏了一把汗。
刘不怀舔了舔后槽牙，皱眉看过去：“干嘛这么着急离开，坟地都挖好了。”
“刘不怀，那是我和你之间的私人恩怨，别把我妹妹扯进去！”左黎硬着头皮抬高了声音，低头看了一眼气若游丝的左舒，忍不住地有些心痛……
她还是冲动了，事实上，她从未在左舒面前承认过左舒是她妹妹。
这个妹妹太骄纵了，她没有和骄纵对等的实力，迟早有一天会遭受挫折的……但左黎没想到，这个“挫折”险些要了左舒的命。
“妹妹？”刘不怀几乎是咬着牙挤出来的话，他忽然伸直了手臂，奋然一拉。
左黎脚下的石碓骤然崩溃，周围的一切也都被恐怖的力量粉碎，下一瞬，她的脖子被那只大手死死扼住，视野中只剩下那张游离在失控边缘的脸庞。
“你差点杀了苏玉诗——！”
刘不怀低吼着，手中的力道不自觉地加大。左黎喘不上气了，双手拼命想要拨开那只大手，可两只手一起用力都掰不开刘不怀的一根手指。窒息感让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她发不出一丝声音，肺像是要炸裂了……
四年前的场景犹如走马灯一般浮现，那个女孩藏在垃圾桶的后面，慌张的样子像是被雄狮追捕的小鹿，却又无法逃脱。
她把枪对准了女孩的额头，扣动了扳机。
子弹没有发射，而是连同整把枪被一刀切成均匀的两片。
是的，她差点就杀了那个女孩。
她差点就杀了苏玉诗。
左黎的身体使不上力气了，意识也逐渐模糊起来，软踏踏地站在地上，像是烂掉的腐尸。
左舒想要伸出手，抓住姐姐，但她根本没办法移动身体，只能看着刘不怀掐着姐姐的脖子，表情狰狞得宛如择人而噬的吸血鬼。
“好了，小不怀。”
没有情感波动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刘不怀一怔，连忙松开了手。
“师……师姐？”刘不怀惊愕地看着苏玉诗，不知所措地后退两步，“你……你怎么……”
“是尹家的人告诉我你在这儿的，他还说让我赶紧过来，不然你就杀人了……你怎么能杀人呢？你知不知道你每杀一个人我就要赔多少吗？知不知道我要用多少时间才能……”苏玉诗说着，忽然就噎住了，她咬咬下嘴唇，叹了口气，摆摆手，“算了，我累了，赶紧跟我回家。”
刘不怀没有做声，只是矮身捡起手枪，对准了左黎的脑袋。
“你想杀了她？”苏玉诗丝毫没有惊讶，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看左黎一眼，“你清楚，这件事跟她没有什么关系，她只是被人当枪使。”
“师姐……”刘不怀的声音有些嘶哑，他不敢闭上眼，哪怕眼中都是血丝，他一闭上眼，就会想起四年前苏玉诗哭的样子，心疼得就像是在滴血，“你给九儿姐打个电话吧，让她给我下令。”
“你是小孩子吗？在闹什么脾气？喝醉了？”苏玉诗走到刘不怀身边，踮起脚尖嗅了嗅，捏住了鼻子，“果然……我就说你肯定喝酒了，你每次喝酒都会像小孩子一样发火，多大了都，都二十一了，就不能成熟点？你大我四岁诶，你就是这么给我当榜样的？唉……真不知道这次要赔多少钱，不过既然是他们先找事的话，应该还能要一笔精神损失费……唔，应该会赚一些。”
“师姐！”
刘不怀低吼一声，死死地盯着苏玉诗的脸——他太想杀了左黎了，这个混账女人什么都不知道，她就是个自以为是的自大狂，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实际上就是被人使唤来使唤去的破枪！
只要杀了她……
“啪！”
一声脆响，刘不怀愣住了。
苏玉诗扇了他一耳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又问道：“清醒了没？醒了就回家……别回我家，我忙着呢。”
苏玉诗说完就想走，可刘不怀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吃了瘪的臭小孩，又固执又偏执，真是让人生气。
苏玉诗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小不怀，我知道你的感受……但你要知道，人可以怨恨，可以颓废，可以郁郁不得志，但绝不能把自己的怨念宣泄在无关的人身上。如果有一天，我能回去的话，我会邀请你一起炸了那个鬼地方的。所以，现在，听话，回去吧。”
刘不怀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得像是枯冢里的尸体变成了白骨。他把枪丢到一边，看着身边喘息不止的左黎，轻轻挥了挥手。
“老板再见，今天的事，别放在心上。”刘不怀轻声说着，消失在夜幕里。
刘不怀不想知道左黎会怎么想，他已经冷静下来了。苏玉诗说得对，这件事不能怪罪在左黎身上……事情会闹到今天的地步，全都是因为左舒的无知和傲慢。
他不能重走左舒的路。
苏玉诗消失了，消失后不就，一辆撞在树上的法拉利就被人开走了。刘不怀知道，苏玉诗心里肯定也非常焦急。左黎和别人不一样，如果他真的杀了左黎，那未眠事务所恐怕就有麻烦了。
他瞬移回了城市，他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刘不怀走到那座独栋别墅的门口，犹豫片刻，抬起手敲敲门：“我是刘不怀，我回来了。”
“啊……啊？”柳悦然抹抹嘴角的口水，赶忙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缓了片刻才跑到门口，打开了门。
“真是的！回来的太晚了！我还以为你又去公园睡觉了！”柳悦然揉着眼睛，顶着凌乱的头发，弱弱地抱怨道。
其实她还是很开心的，不因为什么，只是因为他回来了。
刘不怀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抱了抱柳悦然，然后走进了客厅，躺在沙发上，披上毛毯睡去。
柳悦然在原地愣了半天，晚风习习，她的脸忽然就变成了红色。她机械般地转过头，不可思议地看向缩在沙发上的男人，鼻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酒精味和硝烟味。
她不知道刘不怀去做了什么，但至少，不是什么开心的事……
她挥了挥小拳头，暗自下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