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有些后怕。
“那你还敢进去。”
“遇到事情了,怕总不是个解决的办法,况且,人命要紧啊,还是两条人命。”
“所以很多时候,我倒希望你能自私些。”
莫夕轻轻摇头,“大概什么我都能自私起来,只有对一个母亲,我做不到。”
顾朝的身子一僵。
“我的妈妈很伟大,所以我总想帮助这世上每一个伟大的母亲,春花是个好妈妈。”
“母爱……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莫夕一怔,难以置信的支起身子,“你难倒,就从来没有体会过母爱吗?”
顾朝苦笑,摇头,“我从小不在父母身边,后来就算回到父母身边了,每天却都在上课,做各种培训。”
“有一年我在国外留学生病,我从来不知道这叫生病,直到后来我发烧到三十九度,全身无力的瘫倒在床上起不来的时候,我才知道我自己生了病。”
意识到顾朝将要说什么,莫夕不由得握住他的手,仿佛要给他力量。
“那时候我一个人在国外,生了病,就很想打个电话给母亲,我知道她在国内,她不能来,可哪怕是听到一句关心也好。”
“结果,当电话被接通,我对母亲说我生病了,三十九度,她却只说了一句‘我叫人送药给你,我还有事要忙,你照顾好自己’,然后手机的听筒里再没有声音。”
“我怕极了生病。”
顾朝的过去是忙碌的,累得苦的也痛的,可再累再苦再痛,他都能坚持下去,唯独生病,他坚持不下去。
他也是个有家人的孩子,可他有爷爷,却在他的童年之后绝少能见到。
他明明有父母,可他与父母之间的关系,却仅仅是你给钱我拿着的交集。
他不断的被命令要变得优秀,优秀到没有人能打败他,他的人生过得太无情,无情的他自己都害怕。
也许没人能体会到顾朝一个人孤独的晕倒在床上时的那种绝望与无助。
他到底是个有血有肉的人类而已,人所需要的温暖和爱,他也需要的。
可他却没有。
那一个晚上,莫夕抱着他,只说了一句话。
“没关系,以后有我呢。”
很多人都会问一个问题,到底是“得不到爱”更痛苦一点,还是“得到了又失去爱”更痛苦一点。
它是无解的。
顾春花一昏迷就是三天,照顾一个无意识人士实在不是什么轻省的活计,莫夕又实在稀罕小不点稀罕的紧,便经常忙完了工作给赵氏打下手照顾顾春花。
莫夕在一旁给赵氏打下手,翻到顾春花的衣柜,上面一层几乎被各种迷你小衣服给铺满了。
眼眶突得一热,也不知道哪根神经被触动了,莫夕就这样毫无预兆的落下泪来。
有一年腊月她们家大扫除,莫夕帮着妈妈收拾屋子,妈妈的屋子里放着一个很朴素的小箱子,那时候她好奇,就和妈妈要了钥匙将箱子打开了。
打开的那一瞬间,她便被那满满的五颜六色的小衣服给吸引了目光。
她深刻的记得,那时候妈妈瞬间温柔下来的目光,妈妈拿起其中一件小衣服,轻柔的抚摸两下,和她讲:
“你肯定不记得了,你还是婴儿的时候就特别喜欢这件小衣服,每次我把它拿出来,你都用你那肥嘟嘟的小手揪着它不放,穿脏了要脱下来的时候,你还哭闹着不愿意。”
泪水模糊了视线,知道一只瘦削的手拍上她的后背,莫夕这才回过神儿来。
“小夕啊,咋就好端端的哭了呢?”
莫夕不好意思一笑,“没啥的娘,我就是看着这些衣服,突然就觉得,母亲真是伟大。”
她笑,赵氏也笑,而一旁刚刚醒来的顾春花,也跟着微微勾起嘴角。
母亲真是伟大,伟大吗?
不是所有的母亲都是伟大的,但是她,她想成为那个伟大的母亲。
想着,她越发坚定了起来。
“春花!你醒了?”
莫夕惊喜的声音传来,顾春花冲她一笑,只是刚刚醒来,还是虚弱的很。
但这一笑,却将莫夕这几日来的担心瞬间给吹走了,她迫不及待的走到春花的身边。
“怎么样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莫夕的表情急切又真诚,顾春花感激她的付出,重重点头,“托我嫂子的福,好很多了。”
两人相视一笑,顾春花环视屋子一周,没有发现期待的小身影,于是忍不住问道:“孩子呢?”
莫夕好笑,又忙去将孩子抱过来。
孩子被裹得严严实实的,襁褓很朴素,他又是小小的一只,又被放在那种不起眼的地方,也难怪顾春花刚刚没有找到。
见着孩子要来了,顾春花撑着身子坐起来,靠在床边,赵氏又赶紧给她垫了个枕头在身后。
面对这母女两人的无私关心,顾春花真是心中一万个感激,恨不得拿命来感谢他们。
只是现在她还身子虚弱,还不是论感谢的时候,只能等她出了月子,再用实际行动来报答了。
孩子真正落入怀中的时候,那种其妙的感觉才猛然涌上心头,从那一刻开始,顾春花的嘴角就再也没有下来过。
新生的宝宝特别嗜睡,顾春花怕打搅它,抱得极其小心。
赵氏过来教她怎么抱孩子,顾春花也动作小心翼翼的,深怕将小不点给吵醒了。
“给孩子取个名字吧?咱们也不能总是叫他小不点儿不是?”
莫夕提议道。
都说一孕傻三年,此时在顾春花的身上就完美的体现了出来。
她看着怀里的小不点儿,目光痴痴,“我觉得小不点儿就挺好啊。”
莫夕差点就翻个白眼。
“我觉得你应该考虑一下孩子的以后,你想想,有一天他弱冠,结果听到他娘天天喊他‘小不点’,他会是个啥心情?”
这个问题值得思考一下。
顾春花听了莫夕的建议,很是认真的思考了一番。
“那就叫团子吧!小小的一团儿,可爱!”
莫夕有被口水噎到。
好趴,看来顾春花是心意已决,莫夕不由得同情的看一眼团子。
“那大名儿呢?总得给团子取个大名儿,咱们好去给它上户籍吧?”
顾春花的笑容僵住,久久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