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楼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稀奇事儿。
她们楼里的姑娘不是被卖来的就是被骗来的,这自己拿着行李找上门儿的还真是第一个。
鸨母上下仔细打量着青莲,小脸蛋儿小身材,还有这气质,都挺不错的。
可她还是有些怀疑,“你真的是来做伎?”
“是。”
“身子还在吗?”
“没了。”
鸨母了然,怪不得自愿来呢!
“那你跟我进来,我验验你的身子。”
青莲跟着进去,即使衣服被脱完了展示在鸨母的跟前,她也没有丝毫的羞怯。
胸口到肩膀处的那个伤口格外刺眼,鸨母的眉头皱起来。
不用她问,青莲就自己解释道:“我本来是要去皇城选官伎的,结果路上遇刺,受了伤。”
鸨母再次恍然大悟状。
思量了好久,这姑娘除了身上有伤,也没什么不好,也省的调、教,便留下了。
签了身契,青莲被带着进了自己的屋子,期间没有丝毫犹豫。
小四儿跌跌撞撞的跑回去,“殿下!殿下!青莲姑娘买身给了咱们京城最有名的百花楼!”
“百花楼?”那浦泽从榻上跳起来,他的神情很是扭曲。
“这臭丫头的眼光还挺好啊!一去就去了城里最有名的百花楼?”
小四坚定的点头打破了他最后一丝侥幸。
可百花楼本身就是皇家人在宫外的产业,他要想收购了给青莲一个避身所都没办法。
当夜,青莲挂牌儿的第一个晚上,那浦泽就光顾了百花楼,并且定了青莲的客。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青莲差点没一白眼儿翻死自己。
“你钱多的是吧?有这钱你不能去多做几门生意给你的仕途打打基础?”
“你在关心我?”那浦泽的眼睛亮晶晶。
青莲眼神微闪,“我是嫌你烦!”
“你骗我!”
“你爱信不信!”
可待那浦泽走后,青莲那本来多加掩饰的慌张的眸子瞬间镇定下来。
她闭眼,深吸一口气,又吐出去。
对不起,那浦泽。
以前二姐和她说过,既然已经走了这份儿上,那就不妨再让自己变得狠心些,不要对任何人动情,带上一张伪装的面具。
面具可以动情,但是心不能,如此,才能理智的面对一份感情,然后多加利用,保全自己。
青莲已经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了,她的身份注定了她不能和其他姑娘一样意气地活着,她要变得很冷血,才能抱住自己的命。
所以她总是将那浦泽的感情把握的恰到好处,多年以来那浦泽都为她掷重金,保她在百花楼里的光荣不衰。
若干年后,那时的青莲还年轻,并不算是一个老姑娘,反而是京城连续三年拔得头筹的“第一花伎”。
她用这么多年那浦泽为她花下的重金为自己赎了身,又在京城里买了座小青木娄做着小康的生意。
夜晚,那浦泽毫不客气的闯进了门,一屁股坐在了她的床上。
小萝卜还在桌边被青莲抱着喂饭,就这么被吓了一跳,嘴里的米粥都吓得吐了出来。
青莲责怪的瞪那浦泽一眼,又赶紧帮小萝卜擦擦嘴。
“你进来的动静儿就不能小点儿?看给孩子吓得。”
小萝卜今年才两岁,不禁吓。
擦好了嘴,青莲又给小萝卜喂饭,她的小脑袋晃来晃去,用实际行动表示自己吃饱了。
青莲眼露慈爱,摸摸她的小脑袋,“去吧,找小姨玩儿去。”
小萝卜乐呵呵儿的跑走了。
青莲站起来,给那浦泽斟了一杯茶,“你天天往我这儿跑,也不怕你以后娶不到媳妇儿?”
“你不就是我媳妇儿?我来我媳妇这儿有什么关系?”
青莲嗔瞪他一眼,“你还是娶个妻吧,你现在已经是四品的官员了,家里要是没个妻子的,什么事儿都不好办,对你仕途不好。”
那浦泽“嘶”一声儿,从床上站起来,直勾勾的盯着青莲。
“哇哇哇,青莲你也太狠心了吧?咱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孩子都有了,怎么不得算个老夫老妻了!”
“都都都,都这份儿上了,你个做孩子娘的还劝他爹赶紧娶妻?你的良心呢?”
青莲心里何尝不苦啊,可她能有什么办法?
“我和你说的是真心话,你该为你的仕途多打算打算,这些年你总往我这里跑,京城里谁不说你是个总流连于勾栏院儿里不学无术的混世子?你就不想为你自己正名儿吗?”
“正名儿?我有什么好正的?他们说的又不错,我本来就天天来你这儿啊!”
“可我是个青木娄的姑娘,这对你名声不好,你就不能为你自己想想?”
青莲坐在床边,又开始缝补着小萝卜前几天刚摔破的新衣裳,一刻也不闲着。
“你是青木娄的又怎样?你分明就是个好姑娘,他们看不起你,那是他们不了解你,要不就是他们眼瞎!”
那浦泽靠近,抱住她,“我的好友可都知道,都说你是个真性情的女子,天不怕地不怕,不慕名利不贪富贵,是真心诚意跟我过日子的。”
青莲口是心非,“我看是他们眼瞎。”
“嘶——”那浦泽有些愠怒,“青莲你怎么总是这样妄自菲薄呢?你就这么看不起你自己?连你自己也要糟践你自己?”
“我没有,我只是觉得,你不应该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你有大好前途,我们没有未来的,你该放下我的。”
“那小萝卜怎么办?”
“她是我的女儿,跟你,跟你……”青莲没敢说下去。
那浦泽的眼神就像是要吃人。
最后,他气冲冲的走出了房门。
好几天,他都没有来过。
青莲甚至想,可能他们就这样散了吧。
小萝卜屁颠屁颠的跑进来。
“娘!外面有个老奶奶找你。”
“老奶奶?”
“昂,瘦瘦的,和你一样高,还和你,和你长得可像了,可是她是老奶奶,没有娘好看。”
青莲心中一个咯噔。
她撇下小萝卜,疯了似的跑出去。
大门外,赵氏背着破破烂烂的小包袱,衣衫褴褛地站在那里,冲她微微一笑。
而在她的身旁,那浦泽扶着赵氏,脸色臭臭的望着她。
青莲有些慌乱,手足无措,最后尴尬的站在那里,遥遥望着两人。
“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把岳母接进去好好照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