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的声音突然停止，引得顾朝不禁侧目。
昏暗的灯光下，莫夕眼中的晶莹格外显眼，她的喉咙不停的滚动，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一颗泪珠落下来，声音哽咽颤抖。
“我开始，以为她是生气。”
“可是后来，她的呼吸越来越粗重，直到最后，她再不能顺利呼吸，她难受的口申口今起来，喉咙里发出哼哧的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气管儿似的。”
“我当时吓坏了，我忙从被窝里爬起来，开了灯，我看到我妈妈浑身发抖，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嗓子里还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在那个寂静的夜里，就像是鬼一般的声音。”
“我手脚并用的爬过去，我从没有看到我的妈妈这样虚弱过，我傻愣愣的举着双手，我跪在我妈的身边我手足无措，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动她，我怕我稍微一动，我的妈妈就会病情加重离我而去。”
“是的，我当时居然会想到我的妈妈会离我而去。”莫夕的声音突然变小，像是在给自己说，又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她在忏悔。
环住腰的那只手轻轻收紧，顾朝将莫夕抱在怀里，将她的脑袋按上自己的胸膛，咚咚咚的心跳声就在莫夕的耳边。
那时生命的声音，那时命运的催命符。
“后来，我还是鼓起勇气，将她小心翼翼的扶起来，那个大冬天，我将整个被子裹住她的全身，我怕她呼吸不畅，我就轻轻的裹住，但是我又怕冻着她，我就抱着她。”
“用我半个身子的力量拖着她，叫她尽量伸展身体，使她呼吸能顺畅些。”
“那个寒冷的晚上啊，我一个人光着身子坐在床上，我给妈妈裹上所有的被子我怕她冷，我那时赤着的我丝毫不觉得天气很冷。”
“我怕的要命，我想哭，我的妈妈突然一个用力，抓住了我的手，她的呼吸又急促起来了，我被这突然的情况一吓，顿时连哭都不敢哭了。”
“我咬着唇，我忍住了我要抽噎的冲动，我颤抖着声音，我轻轻的问，‘妈妈，你手机在哪儿，我去打120好不好？’。”
“那个寂静的晚上，寂静的只有妈妈粗重虚弱的呼吸声，和她嗓子里那哼哧哼哧的声音，我多么希望能来一个人，能来一个人救救妈妈，也救救我。”
“可是我妈积攒了好久的力气，就当我以为她要告诉我手机在哪里的时候，她却偏偏什么也没有说，她只轻轻摇了摇头。”
“她不叫我打120，那个晚上，注定只有我和妈妈，注定了，我要一个人扛过所有的恐惧了。”
“我看着墙上的表，时针从二走到六，我听着妈妈的呼吸，从原来的哼哧哼哧逐渐到没有，她的呼吸慢慢的不在那么粗重，她抓着我的手越发紧了起来。”
“我高兴坏了，我知道，我的妈妈好了，她有力气了，她的呼吸终于顺了，我高兴啊，可我也不敢高兴，我怕我的情绪会影响了妈妈。”
“我知道，她需要一个平和的心态，那时候，我妈抓着我的手，抓的很紧。”
“她说，‘小夕啊，床边的衣柜里，有一张银行卡，密码是你的生日，里面有三万块，以后你没钱的时候，就用它救急，不过你可要答应我，不能乱花。’”
“天哪，那个语气，多么像是遗言啊，我好害怕，我打断她，我说妈妈，你不要说这样的话，你不会有事的，你得好好的啊。”
“我的妈妈呼吸陡然急促了起来，她摇摇头，她说，‘你不要打断我，你听我说完，听我说完。’我不知道她的病为什么又加重了，我当时只以为是我打断了她，叫她心急了，所以刚稳定的病情又加重了。”
“于是我就乖乖的，再也不敢说话了，我感受着我的妈妈，用着那么大的力气抓住我的手，她深吸一口气，她仿佛是在蓄力，过了好久，她说啊，‘小夕，妈妈以前教过你很多东西，但唯有一个你从来没有改正过，我现在和你讲最后一遍。’”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放下你的任性，小夕，你要学会，让心冷静下来，你生活在这世上，要永远记得，带上一张漂亮的面具，将你内心，所有黑暗的，苦涩的，心机的，甚至坏的充满心机的，都藏起来。”
“你终有一天要知道，这是一个该斗智斗勇的时代了。”
“平生里，我妈妈说的多少话，我都从没有那么认真听过，只有那一次，我清清楚楚的，认认真真的，也明明白白的，记下了所有。”
“她说完了，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许久许久都没有动静儿，只有她粗重的呼吸声。”
“秒针滴答滴答的响，每一秒钟对于我来说都像是煎熬，我抱着我的妈妈，又看着时针从六点走到七点，她的呼吸再一次平稳了。”
“她轻轻道，‘睡吧，妈妈累了。’我当时高兴极了，我知道，我的妈妈这次是彻底好了，我将她放回床上，我的妈妈还吃力的帮我盖好了被子。”
“我想抱她，但是我怕压着她影响她的呼吸，我就抱着她的胳膊。”
“我感受着她身上温暖的温度，我那时多么的自豪，我在想，你看，我将妈妈照顾的多好！”
“我就抱着她，我睡不着，我想啊，想以前妈妈教育我的很多，陪我玩过的很多地方，包括刚刚她说过的那些话。”
“我丝毫没有感受到，怀里那渐渐冰凉的温度。”
“我坐起来，我就像个木头人儿一样，我看着睡得安静的妈妈，我俯身，伸出食指，轻轻放在她的鼻尖。”
“那呼吸，太微弱了。”
“我突然疯了，爬起来，在卧室里翻箱倒柜，我把动静儿闹得好大，可我的妈妈睡的太沉，她一点儿也没有被吵醒的迹象！”
“我找啊找，我终于找到那个手机，我划开，打120，那边通了，我的眼泪哗的一下就流出来，我好大声的喊，我说我家在鼎元公寓三零二，我妈快不行了你们快来救救她！”
“然后我放下手机，爬到妈妈的身边，她的身子好凉啊，我再次把她拖起来，用我的身体抵着她的后背，用被子把我们包裹在一起，我要用我的体温把妈妈给焐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