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笙放碗筷的手一顿,她目光没什么焦距地看着洗碗台上分散的水珠,嘴角扯了扯,勾出一抹笑:“妈,你说什么呢。”
“这有什么不对的?我巴不得你当个海王,也比做寡王天天在我耳边叨叨好。”
康月有些恼羞成怒,给了她一个毛栗子:“一天天的,说什么呢。”
阮笙状似不在意地眨了下眼:“梁叔叔我看了,人挺好的,你要能和他在一块,我挺放心的。”
“要他欺负你,我找人打他。”
康月笑着抹了抹眼睛:“你这孩子……”
“结了婚说话还是这么没正型。”
阮笙笑嘻嘻的,伸手抹去了康月泛红眼角旁的眼泪:“妈,不用愧疚。”
“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哪怕是在阮家受委屈,哪怕一直都是一个人。妈,你这么好看,怎么可以浪费!”
阮笙眉眼有六分都是遗传的康月。
康月握住她的手,终于像是释怀般笑了:“笙笙,妈妈谢谢你,理解我。”
阮笙佯怒道:“所以妈,不准哭了。”
她上前抱住康月:“日子总会越过越好,我们都会越来越幸福的。”
回家的路上,傅予深开的车,阮笙坐在旁边,没有说话的兴致,她看着车窗外翻动的街景,有点抓不住的错觉。
眼泪突然就矫情地流了下来。
她一直以来相依为命的妈妈,也要去追寻自己的幸福了。
童年里,关于阮建军的记忆倏地变得模糊,那些最珍贵的记忆像是突然涂上了厚重的霜苔。她自小亲缘关系淡薄,康月是她最后的港湾,但现在这其间又横亘了一个人,像是被打了一个闷棍般,让她无所适从。
她只是无声流眼泪,期间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傅予深本来在专心开车,几乎是立刻,他就被这声音吸引。
小姑娘不对劲,他知道。
任谁都需要一个缓冲的时间,但当他看见小姑娘躲在旁边无声流眼泪时,心尖一瞬间就提了上来。
傅予深语气有些慌乱:“怎么了?别哭。”
可惜现在在走高速,川流不息的车流让傅予深根本没办法分神。
阮笙却是抽泣得更厉害了,她鼻翼嗡动着,看起来像是只无家可归的小猫。
“你别管我,我先缓缓。”
傅予深面色凝重,但为了尊重她,还是默默闭了嘴。
只是他车开得更快了,半分不迟疑,原本半小时的路程缩减到了二十分钟。
到了家门口,他停下车,开了车上的小灯,转过身就去看表面已经恢复平静的阮笙。
只是眼圈还红红的。
傅予深指尖抹上阮笙的眼尾,怕惊着她,连声音都放轻了:“怎么了?”
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一下一下轻拍小姑娘的脊背:“有什么都和我说。”
闻着傅予深身上令人安心的味道,几乎是立刻,阮笙的眼泪又下来了。
她将头埋在傅予深胸膛,小声哽咽:“我没家了。”
傅予深放在阮笙脊背上的手有瞬间的僵硬,他掩住眸中的酸涩,“怎么会没家呢。”
阮笙却是轻轻摇头:“妈妈要再婚,这意味着,我再也不能毫无芥蒂地和她撒娇,无理取闹。她会有一个自己的新家,我怕我会变成外人。”
傅予深一言未发,只将人搂得更紧了些。
他想,自己做的是不是还不够,以至于小姑娘还是这样缺乏安全感。
阮笙将眼泪抹掉,听着身侧人坚定有力的心跳,那种虚无缥缈的不安终于落到了实处,她悄悄捏紧了傅予深的袖子,小声说:“不过,幸好还有你。”
“我们也有一个家。”
傅予深呼吸放轻了些,顿了半晌,他眨眨眼,缓解眸中的酸涩,随即下车,打开阮笙那边的车门,一把将她打横抱起,低声说:“那我带你回家。”
阮笙有些脸热,觉得自己还挺矫情的,将脸埋进他胸怀,不太敢看他。
傅予深走得很平稳,一边走还一边和她说话,一字一顿缠绵入骨:“其实我还要谢谢你。”
“让我有了家。”
阮笙眼睫一颤,睁开眼睛看他。
傅予深顺手按开指纹锁,进了房子,将她放在桌上坐着,他坐在椅上还需要仰视她。
就着这样的视角,一瞬间阮笙还真觉得自己像个女王,而傅予深心甘臣服。
阮笙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启唇:“所以,你以后不能欺负我。”
“你要欺负我,我就……哭给你看。”
傅予深:“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床上。”
傅予深:“……”
“还有,逼我锻炼。”
傅予深冷笑一声:“这些免谈。”
“你觉得郭叔叔怎么样?值得托付吗?”
傅予深描述地很客观:“有涵养,很真诚,经济条件也不错,值得托付。”
阮笙抿着唇不说话。
“可是他要和我抢妈妈,就是个罪人。”
傅予深失笑:“那我在你妈眼里也是罪人,因为抢走了你。”
阮笙抬眸看他,赌气说:“这能一样吗。”
“我妈就差把你当亲儿子了。”
傅予深见小姑娘还是苦着一张脸,声音微涩:“那你想想我。”
“傅宏,白苓,他们也没要过我,我从来就没有家。”
“这样是不是舒服点了?”
阮笙心一疼,“别说了。”她可不要傅予深自揭伤疤只为安慰她。
“那是他们的错。”
傅予深看起来并不在意,他低笑:“人在看到比自己还惨的人后,心情会变好。”
阮笙打了他一下:“你怎么把我想得这么坏,我是这种人吗?!”
她脑中思绪繁杂,想一出是一出,“我长得像我妈。”
阮笙思维跳得太快,傅予深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等待后文。
“其实我知道,我妈这些年不知拒绝多少人了。”
“所以。”阮笙抬了抬下巴,硬气道:“有危机感吗 ?”
“先不说我年轻,哪怕到中年,追我的人估计还是一大把,你要是不好好打理,严格要求自己。”
“哼。”阮笙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傅予深脸色越来越难看,“所以呢。”
“没什么。”阮笙傲娇地偏头,“给你点压力。”
傅予深直接上前将她压在桌上,手撑在她两侧,目光有些危险。
“我看你是好了,把力气留着。”